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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上有多少人?”拔出短刀後,林染來到若小澍身旁,問兔子先生。

  “大約十來號人,一位是李漁舟的上司,其他士兵可能都是他的護衛。”

  “十個?上次不是才兩人嗎?”若小澍很是驚訝。

  那位身材豐滿的小姐姐在她心中還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所以她覺得自己不會記錯。按照李漁舟的說法,應該對自己的實力很有信心,帶一名同伴來追捕就已經是侮辱龍蝦組尊嚴的大事了,怎麼會一次性搬來這麼多救兵?

  兔子先生無奈地聳了聳肩:“大概是他故意放走我們這件事……使他被遷怒了吧。”

  他能聽到船上的人們的對話。

  不過,事到如今,也沒功夫計較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了。

  “你知道那位叫白宿的貴族是什麼人嗎?”兔子先生又問林染。

  林染的表情在這一刻很明顯地僵化了許多。

  “白宿?”

  “對。”

  “……是我的老朋友了。”

  第一百章 暴怒

  這顯然不是認真的答案,因為他的嘴唇在發出“朋友”兩個字的讀音時不可控地抽搐了一下,他在竭力遏制血管里的怒意不會在傷及別人的情況下噴涌而出。

  看來,白宿多半就是李漁舟背後的主人。

  而且他和林染還有一段不可告人的過去……不論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他的來意都是毋庸置疑的。

  他要把他們一網打盡。

  情急之下,林染的第一反應是確認若小澍的狀況:

  “小澍……”

  “林染,我要去談判。”

  她用眼神告訴他“千萬別衝動”,順勢握住了他的手。林染搖了搖頭。

  “可——”

  “冷靜點,現在是白天,我們沒可能贏過他們。只有這個辦法了。還記得我們上次說好的約定嗎?記得嗎?”

  她用眼睛盯著他,他感動自己的手就像觸電一樣抖動著。那不是他在顫抖。而是她。她的恐懼十分明了。

  他轉而握緊了她的手。

  “我陪你去。”

  他沒有阻止她,只是平靜地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這讓她很高興。

  “……也是啊,我想他們也不會放你一個人走的。”若小澍勉強勾起嘴角,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給自己打氣,“那我們就一起去賭一把吧!可別死咯!林染!”

  在說出這句話時,她的手指還一直因害怕和緊張而微微發抖,但她強忍住心中的波濤,臉上沒有露出分毫怯意。她是個要強的女人。很多時候,她都不肯示弱,因為她實在太想變強了。這種欲望比她的本能還要深刻。

  身為弱者的痛苦,對她,對他,都是無比慘痛的回憶,想忘卻都難。

  林染輕輕抬起下巴,對她點了點頭:

  “不會的。”

  在她傲然站立的背影下,遠方的晝行船越來越近,穿過雲層,暴露在酷熱陽光的直射下,發出嘈雜的噪聲,那些從船身後溢出的亮光如流水般傾斜進他們的眼睛,光線十分刺眼。隨著頭腦的清醒和外部世界的愈發明亮,他對自己說,不必驚慌,來者是過去的相識,他知道該怎麼對付他。再不濟,他也可以隨時請求同伴的救援。

  最後,他步行回到夜航船的甲板下方,準備迎接死敵的到來——好似一尊心無旁騖的石佛。

  戒指,在人類文化中通常代表著“約定”。

  婚姻,誓言,對愛的追求——也許是時候把這個想法拋棄了,因為如今,純粹出於喜好戒飾而佩戴戒指的人在不斷變多。當然,也有像白宿這樣用它以顯示身份的人。精雕細琢的戒指可謂名利場殺手。

  現在戴在他右手無名指上的那枚銀戒便是如此,無論光澤、質地或是紋理,皆無可挑剔、品質脫俗。

  這枚戒指上的振翅仙鶴,乃白家一派自古以來繼承至今的貴族家紋。在九曜,但凡於物件表面看到仙鶴的圖像,眾人都會先敬三分。

  此刻,印在晝行船船身上的巨大白色紋章,亦是這振翅仙鶴。

  乍一看也就是尋常的白鶴繪畫,但是,如若近距離盯著觀看那鶴的雙翅,便會被緊密排布其上的、千萬片微微翹起的白色羽毛的陣列壓得喘不過氣來。每一片羽毛,都是貨真價實的鶴羽,絕非毛筆能勾勒而出之物。

  “白宿大人,我們就快到了。”

  船上,長發燕尾服男子立於榻後,畢恭畢敬地為白宿遞上一隻玻璃茶杯。

  白宿單手接過茶杯小酌一口,無名指上的戒指反射出刺眼的陽光,晃得李漁舟眯起了眼角。但他很快調整好了自己的站姿,避免這小小的失態被主人察覺。

  “沒想到,竟然花了整整一周時間才追上他們。”白宿的手指輕佻地整理著胸口的領帶,“早知如此,帶件輕便柔和的漢服前來倒是更為妥帖。”

  “……是在下的疏忽。”

  “無礙。說到底這也不在你的工作範疇內。記得把負責服裝管理的傢伙開除了就好。”

  “是。”

  隨後,李漁舟又從身後的傭人處呈來一支銀色的小左輪手槍,與白宿慣用的彎刀一起,按規制擺在側面的黃花梨夾頭榫酒桌上。一直斜坐於羅漢床上的白宿這才慵懶地站起身,做了幾個熱身運動,而後順手拿起左輪手槍,將其掛進腰間,另一隻手握住了彎刀的刀柄。

  “您要親自上陣?”

  李漁舟的神情顯得十分凝重。

  言下之意是,他擔不起這個風險。

  “來都來了,怎麼能不好好迎接一下他們呢?要不然,倒顯得我不念舊情了。”

  白宿的嘴角微微翹起,這本該劃分為甜美類的笑容卻莫名讓人毛骨悚然。不過,從背影上看,他也的確是個單論衣飾的輪廓就顯得桀驁不馴的另類貴族。

  李漁舟見他的態度不容置喙,也就沒再阻攔。

  一路走到甲板的盡頭,白宿腳上錚亮的黑色皮鞋停在圍欄邊二十公分處。無需望遠鏡,在這個距離上,他已經能看見遠處的山頂上聚集著一群人——他們在等候他。嚴陣以待。

  “哦,這是幹什麼?”

  雖然他在以疑問句的形式發起對話,但李漁舟很清楚,他並不需要任何人作答。

  “……在下不知。”

  “完全沒準備逃跑呢……過度自信?還是放棄掙扎?我記得林染不是那種人吶。難道這半年裡他脫胎換骨了?”

  白宿在開口的過程中始終維持著同樣的表情,一股沉靜從容之氣貫穿全身,仿佛他已經料定這場會面將成為那群亡徒的旅途終點一般。未來對他而言永遠是篤定的。從三年前他們第一次相遇的時候起,他就一直這樣認為。

  他同樣知道,他們遲早有一日會刀兵相向。

  晝行船在空地上停穩後,若小澍和林染從守候著他們的同伴之中走出,完全暴露在白宿的視線之下。她的眉毛豎成誇張的倒八字,濃烈的凶神惡煞之氣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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