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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都是有七情六慾的。

  辦公室戀情和校園戀情都是被明令禁止的東西,但哪怕制度和管理者三令五申,也沒有任何意義。

  哪怕是在《1984》那樣冰冷而黑暗的環境裡,人們也會忐忑的相愛。

  何況是如今越來越開放的朝廷呢?

  問題就在於,愛情這個東西是平等的,可婚姻是不平等的。

  在過去的十幾年裡,大概是因為風聲和輿論的緣故,還沒有出現過官員成婚的情況。

  可是哪怕虞璁想不到這一點,朱厚熜也把一切看得明明白白。

  伴隨著越來越多的女官進駐,伴隨著經濟和文化的高度發達,這是遲早的事情。

  ——可三宮六院還在,妻妾制度也沒有被管理過。

  -2-

  大概是在嘉靖十七年的時候,虞璁開放了女帝的競爭權限。

  在本朝皇嗣都年滿二十的時候,可以開啟繼承人的選拔競爭。

  但是公主必須在競爭結束之前,至少生育一次,才可以擁有最終的被選擇權。

  虞璁當時在做出這個選擇的時候,其實良心上並過不去。

  他雖然從嘉靖十年就開始調整公主和駙馬的對應權限,予以更多的權力和人權,免得出現公主守活寡的情況。

  但是愛情和地位,有時候就是不能兼顧的。

  ——至少生育一次保證的是,在真正上位之後,這個儲君又或者是帝王,不會因為懷孕生子而殞命。

  他甚至提前在太醫院制定出了完整的監督和掌控機制,無死角的避免了任何一個環節會有人動手腳,利用帝君生育的時候奪權害命。

  但是,古代的醫療條件畢竟比不上現代,而且哪怕是現代,也有非常可怕的羊水栓塞——一旦成為那不幸的百分之一,請再多醫生都沒有任何意義,根本救不回來了了。

  他當時在做這個選擇的時候,朝中明面上無人反對,其實暗流涌動不亞於當年抬武官興征伐之策。

  他愣是一個人扛下所有的壓力,把這一條法令落實到點了。

  婚姻在這種時候,已經沒有太多能夠令人神往的地方。

  公主歸為天子之女,哪怕是受了委屈,如今也有一紙休書的權力,不僅可以納多個陪侍,在家中的地位亦是所有人之上,沒有任何人再能如從前般給臉色使絆子。

  六個孩子之中,朱載基成親的最早——他在軍營里結識了一位英姿颯爽的女武官,虞璁也樂得讓他們兩這樣投緣的佳偶在一起,成親一年之後就有了孩子,現在都已經能到處跑了。

  而朱壽媖則是第二個成親的。

  她當初在年紀尚幼的時候,就當著所有的面說出要做女皇這樣的豪言壯語。

  而她也從來沒有鬆懈過。

  朱厚熜在審理消息的時候,還特意看過這一頁。

  在發現長女嫁給了戚繼光的時候,皇帝整個人都是懵的。

  不是,怎麼會——居然?!

  戚繼光是嘉靖七年生人,比媖兒虛長一歲,是科舉考試入京的。

  朱厚熜清晰的記得,歷史中的戚繼光是個武將,雖然家境貧寒但是從小就通曉儒經史學,在之後的幾十年忠心耿耿的守衛東南,在驅逐倭寇等事情上頗有建樹。

  問題就在於,如今這個世界,別說日本了,連朝鮮都只是中國的一個省——雖然沒有湖廣地域寬廣資源豐富,但不管怎麼說,這兩個略雞肋的國家都被虞璁設法拿了下來。

  戚繼光沒有倭寇可打,反而順著科舉改革的潮流進入宮中,眼下同樣進入了發改委,開始研究東南的經濟轉型問題。

  根據記載,虞璁在嘉靖二十年主婚,讓這兩孩子在一起了。

  皇帝是黑著臉看完這一段的。

  按照明代的傳統,男女婚嫁皆有‘以時’之說。

  男女的下線分別是十六和十四歲,但在少數大戶人家,十三歲一過就可以開始議婚了。

  而上線則是二十五和二十歲——女子如果二十歲以上還未成婚,則會被認為‘過時’。

  過時這個詞,可不是現代‘out of style’這樣的概念。

  由於國學淵源,人們普遍認為先時者易夭、過時者易病,都不能順陰陽交濟,以保太和。

  朱厚熜去了一趟現代,自己三十多了都沒有結婚——大概是因為心態問題。

  曾經滄海難為水,他做了半輩子的皇帝又被空投過去做現代人,實在沒辦法對一般的女子動心。

  好在虞家父母本來就開明,哪怕孩子是不婚主義者也沒有怎麼指責。

  可等朱厚熜又莫名其妙的穿回來,看見孩子們一個個十幾歲就已經婚娶了,反而有些不太適應。

  他現在大概和當初剛來的虞璁一樣,需要調和自己內心既現代又古老的內心,甚至有些混亂。

  話說回來,皇嗣的婚姻總歸是有朝廷做靠山,碰到什麼問題都基本上能輕鬆解決——也沒人敢得罪一個公主之位的老婆,何況搞不好她還要娶三房陪侍跟自己爭寵。

  正因如此,伴隨著朱壽媖進入發改委,光明正大的嫁給了自己的同僚——同樣天賦異稟的戚繼光,整個北京城為之轟動,許多人也開始蠢蠢欲動。

  掐指一算,嘉靖二十年,也就是去年的事情。

  “父皇。”朱福媛在靜默之中,緩緩開口道:“你覺得,女子和男子,是一樣的嗎。”

  朱厚熜抬起頭來,看著那個面容青澀,可神情卻沾染上成年人特有的複雜情緒的女兒。

  男人和女人,真的是一樣的嗎。

  女人,真的可以不被物化為生育的工具,洩慾的玩物嗎。

  女人真的可以擁有獨立的人生,不用關心任何人的嘲諷和否定,去尋找自己想要的生活嗎。

  朱厚熜在現代,見過太多獨立自主的女性。

  他在北大的時候,也一度為許多女教授的知性和成熟而驚訝。

  自己的很多舊有觀念被顛覆,許多想法也隨之改變。

  面對這個問題,朱厚熜只沉默了幾秒鐘,才開始回答。

  “福兒。”

  “人如果甘願被劃分歸納,就毫無選擇可言。”

  “你如果把自己的身份定義為,女人、公主、我的女兒,這些標籤只會成為束縛你的枷鎖,哪怕是純金打造的,也只是枷鎖而已。”

  他抬起眼睛,看向那個略有些茫然而又彷徨的孩子。

  “你不要問,女人可以獲得什麼,自己可以成為怎樣的女子。”

  “你只需要看,自己希望成為怎樣的人。"

  朱福媛怔了一下,沒有回應他。

  她突然明白了,自己和姐姐還有沈首輔,差距在於哪裡。

  就如同當年下棋時一樣。

  自己前瞻後顧,躊躇不前,凡是都顧慮太多,不肯去冒然試探。

  可無論是沈首輔,還是壽媖姐姐,他們根本不在意旁人的種種評價,也不去管所謂的規則和禮制。

  想要,就去爭取。

  想贏,就去動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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