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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一副歲月靜好之狀,終於惹惱了看門的獄卒,對方重重地將鐵門一踹,鐵門上的鏈子發出咣啷的聲響。

  那人隔著一道鐵門,對他的背影“呸”了一口:“既然變成了階下囚,就別再把自個兒當成王侯貴族,別擱這兒一副自命清高的樣子,礙了大爺我的眼!”

  言罷,對方又不爽地踢了那鐵門一腳:“這天下是要變了,你還不若趁著這天變之前服個軟畫個押,還能過上幾天好日子。”

  “聽見沒?哎——”

  見靜坐於地上之人還是那般巋然不動之態,站在門口的那獄卒怒不可遏,他從袖中掏出鑰匙,罵罵咧咧地開起鐵門來。

  刈楚斜瞟了對方一眼,又繼續閉目養神起來。

  鼻尖環繞的是一股腐臭味,耳旁儘是吱吱的蟲鳴,他坐於破舊不堪的草蓆之上,面色卻平平如常。

  仿若他依舊身處於荷花殿,周圍擺設,仍是美輪美奐、金碧輝煌。

  耳旁的聒噪聲不知為何戛然而止,一聲恭敬的“謝公子”便不輕不重地傳來了。刈楚抬眼,看著眼前的人時,面上突然有了淡淡的恍惚。

  他已是好久沒有見到謝雲辭。

  地上之人清冷出聲:“不知謝大公子前來,所為何事?”

  往日他還擁有無限風光時,不見謝雲辭前來道賀,反倒當他淪為階下囚時,以前所謂的“故人”倒是一個個趕來看望他了。

  刈楚冷笑一聲,牆倒眾人推、樹倒猢猻散,老祖宗留下的話,當真是不假。

  聽見刈楚的話,謝雲辭沒有吭聲,他揮了揮手,身後的獄卒連忙識眼色地退了下去。

  一時間,這不大不小的牢獄內,只剩下他們二人。

  謝雲辭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軟袍,袍角處用金絲線繡著一朵梅花。他身上的袍子是當下民間最為流行的款式,加之謝雲辭這等身段,遙遙一望,既不失華貴,又無不素雅。

  因是刈楚低著頭,所以對方來時,他便一眼看見對方袍角處是一朵梅花。

  見刈楚盯著自己的衣裳看,謝雲辭笑了笑,選擇性地忽略了他上一句所說的話,突然從身後取出一壇酒來。

  “來。”

  他也不顧地上有多髒,將袍子一攤,竟連同刈楚一起在草蓆上坐了下來,“我給殿下帶了一壇好酒,今日咱們一醉方休。”

  白衣男子一邊說,一邊打開了手上的那壇酒。將刈楚腳邊那個盛著清水的小碗拿起來,倒淨了裡頭的水,又將裡面以清酒斟滿。

  “來。”他又言一聲,將那碗酒遞到身側男子的面前,“說起來,咱們兩人還沒正兒八經地一起喝過酒,古有煮酒論英雄,今日我們便

  謝雲辭突然絮絮叨叨地說起一大堆起來,大有高談闊論之勢,這讓刈楚不耐煩地皺了皺眉,毫不留情地打斷他。

  “這可是本王的斷頭酒?”

  他問得鎮定,眼裡毫無波瀾。

  謝雲辭一怔,旋即淡淡笑開,“殿下放心,此酒只是我本人帶來與殿下一同品味的,無關旁的事。”

  白泡男人說得落落大方,聞罷,他又輕輕抿了一口壇中清酒,一旁的年輕男子這才將腳旁盛滿酒的小碗舉起來了。

  發灰的碗中,清酒明烈,映入男子的一雙眸。

  刈楚頓了片刻,也將那碗送至唇下,輕抿一口。

  “怎麼樣,”謝雲辭將酒罈放下,問道,“這酒,可合殿下的心意?”

  “是好酒。”刈楚望著碗中酒水,也算是氣定神閒。

  謝雲辭不由得感嘆道:“殿下的變化,著實很大。”

  聞言,坐在草蓆上的男子挑了挑眉,望向白袍男子時,眼中帶著淡淡的探尋。

  卻是不置可否。

  “我記得,第一次見著殿下時,是在倚君閣裡面。那時殿下還尚年幼,面上也全是稚氣,”謝雲辭也眯了眼,“如今想想,不知不覺中,竟也過去了這麼久了。”

  他低低一笑,又低下頭去,抿了一口壇中酒,醇香又清冽的酒氣便在他的口齒間化了開。

  彼時,他一身乾淨的衣衫從連枝的房中走出來,一眼便看見了月下的姜嬈。少女看見他時,眼底浮現出淡淡的情緒,那種情緒是不同於其他姑娘的那種趨炎附勢,亦不是旁人見著達官貴族時的恭敬驚懼。她就那樣站在月色下,髮髻用一根小簪挽著,面上妝容精緻,眼底的色彩讓人捉摸不清。

  但與她不同的是,她的身旁站了一位頗為面生的小後生,衣衫襤褸,眸光卻是衝動而兇狠。那孩子,在他欲攬那少女入懷之際,沉沉出聲。

  “放開她。”

  於是他這一放手,便是一輩子。

  想到這裡,白袍男子靠著牆邊的一方破舊不堪的小桌,唇邊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意,又一仰頭,酒水灌了滿喉。

  “我原以為,殿下還是當初那個衝動而天真的少年。”

  直到他的捷報連連傳來,直到那個大年夜裡,他一身風雪颯颯歸來,獻上遙州城的地圖。

  獻上這塊完整的、大魏帝國的最後一塊版圖。

  他變了,變得更加成熟而堅毅。謝雲辭眯著眼望他,可又有那麼一瞬,仿佛又看到了當初那個月色之下的如狼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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