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給病人吃的粥嘛,總要熬爛些,何況你幾天沒有正經吃東西了。――原也怪我,早該想著替你熬上才是。”

  青青話音未落,采雅已經提著食籃進來,果然是爛爛的白米粥配小菜,看起來就讓人食指大動。青青忙著替我盛碗,我笑著先就著她的手嘗了一口,嗯,不冷不熱,很合我的胃口。

  ---------------

  “你多大了?叫什麼名字?是青青教的武功嗎?”我偎在寬大的椅子裡,撐住病後依然孱弱的身體,問道。

  早晨起床後我給父親請了安,就不顧青青的勸阻,定要在書房裡見見這負責盯南清莊夜間動靜的人。

  “小的趙二。今年一十四歲,武功離做青青姐的弟子還差得遠,不敢說是姐姐教的,但是姐姐親自指點過的。”趙二果然還是個孩子,一雙烏黑的大眼睛骨碌碌轉著,俊俏的小臉上寫著崇敬。

  這些孩子都是青青歷次外出揀回來的,也許是同病相憐吧,她對這些貧苦疾病困擾的孩子格外具有同情心。我也專門從飯莊的收入中支出銀子,給這些孩子安排吃住,還請了教習教他們讀書。只是沒想到的是,這麼快這些孩子就已經能夠幫我了。

  “趙二,南清莊每晚的出入情況都是你負責記錄的嗎?”

  “是的,青青姐說我年輕,精力好,出去辦過幾次事,也還細密,所以才派我擔了這個擔子。我盯了這幾晚,每晚子時左右都會見到三個穿夜行衣的人和一個黑袍的人一起從北牆翻出來,使了輕功飛一般地離去。我試了次,沒有辦法跟上,後來我思謀著這些人必是入城的,第二天便到南門內去等,果見這些人拿了令牌進了城朝西去了。只是入城之後小的便沒有辦法猜出他們究竟去什麼地方了。”

  “嗯。”我讚許地看著他,這孩子倒還聰明:“每次都是同樣四個人嗎?”

  “是。他們的身法步態我都是認得的。”

  “那好。”我微微笑著:“今夜你就和你的青青姐一起到城西虎威胡同的高將軍府上去等吧。尤其要認好了高小姐未出嫁前的繡閣,看看他們究竟到那裡去找些什麼?”

  “原來小姐是知道的啊?”趙二崇敬地看我。

  我不置可否地笑著,卻轉頭對青青說:“那日王太醫開的方子可還在?”

  “沒有。王太醫說,宮中規矩,他的醫案方子是必須保密存檔的,不能擅自留下,他當天也只是現配了幾副藥,說小姐吃了必就好了,若有什麼反覆可再去找他。”

  宮中規矩?我只知道太醫開給皇上的方子是保密的,什麼時候我這個王妃也享此殊榮了?暗嘆一聲,我示意青青扶我離去。

  -------------------

  今夜,我又在榻上輾轉。

  剛剛回到家裡的日子,我便總是睡不著,惡夢不斷;後來呢,卻又莫明其妙地好了,夜夜睡得香甜;這次一病,似乎失眠的日子又重新找到了我。今夜裡又惦記著青青和趙二的高府之行,更加難以入夢:他們不會有事吧?為什麼我今天行事大不如往日篤定?隱隱地懼怕著什麼事情的發生?我有意讓青青和趙二同去,正是有意利用他們的武功和機智互補,若遇到了什麼事情的話,應該可以互相照顧的吧?想了一萬個理由說服自己放心,卻依然心亂難平。

  想著想著,終于思維慢慢模糊:開始時眼前只見漆黑的夜,漆黑的一團,慢慢地這漆黑扭曲變幻著,漸漸看得清宮殿樓宇模模糊糊的影子。我站在一條小徑上,打起精神向前望去:不遠處,是一對宮裝男女的背影。是高鳳舞和瞻墡吧?我想著,心裡有一點黯然。有大風吹起,抱攏了肩,我在寒風中有些瑟縮。還是離去吧?我轉身欲行,又回頭看看:男子似乎聽到了什麼,轉過頭來――是瞻基!“啊”的一聲,我捂住嘴,心撲騰騰跳著,那種抓住了什麼的感覺又回來了。

  “玉兒,玉兒!”熟悉的溫柔呼喚卻在此時於耳邊響起,將我從夢境中帶回現實。是誰?誰在喚我?我不情願地離開神秘的夢中世界,緩緩張開眼睛。

  紗帳撩起,一隻手顫抖地撫摸著我的額頭,溫暖而舒適:是久違的母親。

  “娘!”我帶著哭音叫道:“是你嗎,娘!”

  “娘。”我把頭埋在母親的懷裡,低低地嘆道:“真的是你呢,娘。”

  “傻丫頭,”娘撫著我的發:“受苦了吧?娘聽陸凌風說你病得不輕,現在可怎樣了?”

  “已經好了。娘,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吧?”

  娘撫摸我頭髮的手頓了頓:“娘來只是為了看看你,乘夜來的,沒有人發覺的。”

  “娘――”我無奈地叫著,仰起頭,在黑夜中也看得見母親倔強而高傲的側影。

  “玉兒,不用說這個了,來,娘給你把把脈。”

  我只好應了聲,乖乖地伸出手去,同時往床里挪了挪身子,讓娘也能舒適地倚住床頭。

  ----------------------

  娘這一生,也算命苦。少年時即以“素月仙子”霍秋霜成名,行俠仗義,卻也殺人如麻。在武林中稱得起響噹噹一號人物;在官府,也成了明文緝捕的江洋大盜。然而命運在娘十九歲上那一年出現了大逆轉,追求者眾眼界甚高的娘卻不可救藥地愛上了還是窮書生的爹爹,甚至為了爹爹不喜武林人士,不惜拋棄師門,隱姓埋名,從此脫下錦衣換布衣,一心躲在家中相夫教子。

  這樣同甘共苦的日子娘陪爹過了十年。期間爹爹宦海浮沉,娘從未有過一句怨言;而且據說為了遵守對爹的一句承諾,這十年間無論怎樣艱難困苦,娘從未使用過一招半式的武功,更不曾用過爹微薄薪水之外的一錢銀子。

  縱是如此,我始終以為這十年,是娘生命中最幸福的時光:為柴米油鹽嘆氣;為衣食冷暖犯愁;過著十足小女人的日子,簡簡單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直到有一天夜裡,娘安頓了姐姐和我睡下,卻一個人悄悄離去。半個時辰之後,異常的喧囂將我驚醒,才知道娘把自稱官場應酬的爹爹堵在了青樓名jì的被窩裡。而從此,柳家少了一位女主人,江湖上,“霍女俠”卻聲名又起。

  ---------------------------

  “玉兒,”娘皺起眉頭看我:“最近吃了什麼不妥的東西了嗎?”

  “有什麼問題嗎,娘?”我也緊張起來。

  “不要擔心,”娘拍拍我的手:“還記得三年前你中毒那一次嗎?多虧你師祖教給為娘法子替你將毒制住,但事實上毒性並沒有完全消除,你師祖也曾說過,若遇到一些相剋的藥物,還是會有反覆。如今娘替你把脈,隱隱覺得和你三年前的脈象很是相象。只是毒性似乎雖曾蔓延過,卻反而又被對症的藥物克制,倒消褪得多了,雖尚有餘毒未了,也只是時日問題了。”

  “怎麼會這樣?”我疑惑地睜大眼睛:“娘,我三年前中的毒不是世所罕見的嗎?連師祖都只能控制而不能全解,又怎會輕易地完全除去?”

  “娘也很奇怪呢,記得你師祖曾說過,這毒名為‘錯痕’,毒性可算極烈,發作卻緩,初中毒時症狀不明,要隔上一段時間才會彰顯,然而尋常大夫不能正確判斷,大多當成是肝失疏泄,氣機失調來診治,如此耽誤了診療時間,毒性蔓而攻心,必死無疑。不過話說回來,即使以你的聰慧,娘的醫術,能及時發現病情,若沒有你師祖多年浸yín毒理的研究,你當初又怎能輕易揀回這條命來?”

  “如此說來,這次我能躲過毒性反覆之劫,應該無外乎兩個原因了,若不是意外巧合,就是遇到比師祖還要高明的毒性大家了?”

  “嗯,”娘點頭:“還有一個可能:有人給你服了‘錯痕’的解藥。”

  解藥嗎?我暗笑:不是沒有可能吧?我的毒在宮中得上,由宮中太醫解得,也不算太離譜呢。

  “無論如何,我們還是得謝謝醫好你的人,若不是他,這復發的毒性怕是早就要了你的性命了呀。”娘感嘆著,聽得出她的後怕。

  “娘,”我不願在這個話題上多說,拉住她的手問:“最近門裡事情多嗎?姐夫可還勤力?”

  “左右不過那些事。陸凌風那小子倒還是個肯做事的,從他來幫我,倒覺得壓力少了不少。”

  “那娘可要小心了,可不要被篡了位去?”我笑著打趣她。

  “娘還巴不得這樣呢,”娘也笑著,替我掖了掖被角:“這幾年娘心力也不如從前,看著陸凌風還算出色,又是自家人,早想著把擔子移交了也就算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