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喝了水,瞻基又扶我躺下。喉中的燥渴得到緩解,我覺得舒服了好多,身體輕飄飄的,眼皮也有些沉。

  “好好睡罷,改日朕再來看你。”瞻基為我掖好被子,輕聲說道。

  聽見這話,我努力睜開眼睛,對他笑笑,目送他轉身走了,才放心地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

  曾如此細心待我的,還有我的褚善。

  漠北人煙稀少,城鎮集市也分布散亂,褚善不顧敵兵在側,幾次偷偷帶我去玩。印象中較為深刻的,就是每有人多街道,他必護我走在里側;(也曾問過他,他只道:“你有傷在身,是經不得行人車馬衝撞的。”其實我不過是中了一種毒,而且早已好得差不多了--這也是當時我離開京城追隨母親身邊的原因之一。)每每在集市上品嘗各種小吃,他都體貼地單替我叫上帶辣味的,並幫我將肉類中較肥的部分消滅掉;他也會提醒我小心路上的冰凌,或是為我遮擋寒勁的北風。

  一日我問他:“褚善,想過將來嗎?”

  他故意想了一會兒,正正經經地說:“想過。將來就是和我娘子生個乖乖的寶寶,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過太平日子。”

  我羞得追打他,兩個人在雪地上笑鬧了一陣,又一齊坐下來,他拉著我的手,正色道:“玉兒,我說的原也不是玩話,雖然現下我是公務纏身,但退守田園卻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若能與你盡日‘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則何幸如之?我現在唯有一點顧慮,玉兒,你肯為我放下你仙風門少主的地位嗎?霍夫人又肯放你走嗎?”

  我見他說得嚴肅,也斂了神色,道:“褚善,你和我原想到一起了。別說什麼仙風門本來與我無關,就是比這更重要千倍萬倍的東西,為了你,我也可以放棄。何況我早就盼著千山萬水,縱覽五湖風光,倒不知你肯陪我嗎?”

  “好。我們一言為定!”褚善的眸中閃著興奮的光:“待手頭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就陪你遊歷江湖,聽風賞月,到你倦了,就陪我歸臥山野,種田織布,如何?”

  “一言為定!”我也笑著。和他擊掌為誓。又笑著偎到他懷裡,輕輕地道:“只要你不會負我。”

  “玉兒,你放心。”他撫著我的髮絲:“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雖然我做不到今生今世只真心待你一人,”停頓了下,他笑著拍拍我僵直的背:“也只會是為了我們將來共同的寶寶。”

  “你討厭!”我笑著打他。

  ---------------------

  早已醒來,我卻不願意睜開眼睛。入耳的是人來人往的嘈雜,我卻寧願留守在夢境中,再次體味三年前瘋狂而甜蜜的滋味。

  可是終究都已經是過去了。褚善,瞻墡,我在心中反覆默念著這兩個名字。你知不知道這三年來我找你的辛苦?你知不知道當我了解“褚善”就是成祖給你親賜的化名時的欣喜?你知不知道我聽說你一直孤身未娶時的怦然心動?你知不知道“鳳舞”的名字出現在我的調查案卷上時我心中的酸澀?你知不知道我選擇利用皇帝賜婚嫁與你時的孤注一擲?不,你一定什麼都不知道。你若知道,就不會在掀開我蓋頭之後不發一語就轉身離去;你若知道,就不會成親月余都不肯見我一面;你若知道,就不會厲聲質問我為何姊妹易嫁;你若知道,就不會絕口不提我們的過往;你若知道,就不會在我們的關係剛剛有所緩和卻又悄悄帶鳳舞隨軍;你若知道,就不會借朱福之口說出“另有安排”的話語。莫非真的被母親不幸言中,你對我只不過是一時的新鮮刺激?不過是軍中寂寞無聊時的遊戲?或者你根本已經忘了我?

  床帳低垂,我只靜靜地躺著,默默垂淚。

  “小姐,對不起,我真的想不到會這樣。”紗帳之外,傳來奇怪的聲響。我側目望去,卻見不知什麼時候天色已黑,人皆散去,只有采雅跪在我的床前,低低啜泣。

  我連忙屏聲斂氣,采雅似不知道我已經醒來,只顧自己傷神。

  不巧,卻在此時,房間外面遠遠傳來說話的聲音。采雅聽見,小鹿一樣跳起,匆匆拭了淚,轉身去了。

  采雅的異常表現,仿佛一記當頭棒喝,驚醒了自艾自憐的我。

  對於情愛,我不是自詡能做到“得即高歌失即休”的嗎?如今怎地如此不爭氣,居然做起抑鬱成疾的事情來了?當真也可笑得緊哪。何況強敵在伺,國運堪憂,我竟然纏綿病榻,糾纏在什麼兒女情長上,真的是女子難以擔當大事嗎?雖然照采雅的意思來看,這裡面似乎也另有隱情,但我經此一事所暴露出的弱點,也實在令我羞愧難當。

  事情想通之後,反而變得簡單。不一時采雅給我端來藥碗,我便讓她替我梳洗。采雅見我病勢見好,很是高興,倒也看不出什麼不妥來,依舊殷勤服侍。我更衣梳洗已畢,覺得整個人都清慡了好些,便讓采雅去請青青。

  不過片刻工夫,青青已然趕到,見我好轉,喜不自禁,一疊聲地叫著要去稟告老爺和大小姐。我自然攔下,也不肯讓采雅去稟,只讓她替我弄些細粥小菜來,我病得久了,如今略有好轉,便覺腹內空空,食慾大開。

  采雅應聲去了。我半臥在床上,又拉住青青,要她也坐下,方問起那日的事來。

  “小姐那天可真嚇煞人了。”青青拍拍胸口,似乎還是心有餘悸:“說起來已經是四天前的事了,采雅一早就慌慌張張起來大嚷,整個院子都被驚動了,老爺和大小姐來看了小姐,也急得不行――不管怎麼叫喚小姐,只是不應。後來還是讓我輸了內力給小姐,方才略醒了下,可緊接著就又暈倒。請了京城裡所有有名的大夫來看,都說是氣鬱難解,只是從未見過這麼嚴重的。藥方也開了不少,藥理都是一路,也都不見效,嚇得老爺每日只是尋醫、大小姐每日只是念經。”

  我竟不知,我的病給家人帶來了這麼多憂愁恐懼。

  “後來呢,還幸虧今兒早上皇上親自帶了御醫來看。說來也怪,這王太醫就是不同,一方下去,據說小姐就醒了,不過當時皇上在內,我們只能在外面等候,也沒和小姐說上什麼話。等皇上叫我們進去伺候,小姐卻又已經睡著。只聽王太醫說,這回是不礙的了,只待小姐醒來,再喝幾次藥,便會大好了。”說著青青又興奮地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現今看來王太醫的話倒是不假,小姐真的好多了呢。那會兒我見小姐睡得沉,便勸了老爺和大小姐先去歇著了――忙了這些日子,大家也都乏得不行了,尤其是大小姐,身體快要吃不消了。”

  我感激地伸手去握住青青的手,又問她:“那日裡禮部的帳冊可曾見到?”

  “見到了,知道小姐是要瞞人的,已經派人悄悄送回去了,還給守帳的塞了銀子,應該是不會有問題的。”

  “嗯。”我滿意地點頭,就知道青青是個最得力的。“這幾日我病了,派出去的探子可有消息?”

  “這個呀?”青青猶豫了下:“小姐病才略好了點,又問這些勞神費力的做什麼?還是靜養些日子吧。”

  “誒,青青,只怕是只有多問問這些個,才能讓我更快好起來,將來也能少得些毛病呢。”

  青青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卻也不問什麼,只道:“要說事情呢,這幾日倒也不少;查南清莊的人回來說,莊子裡的確和附近的趙記藥鋪來往密切,常常買些糙藥回家自行配製,連藥鋪的老闆也說不出到底是做什麼用的。我已經讓他們悄悄地抄出名字來,一半天有了結果就請小姐過目;另外盯梢的也報告說南清莊的住客常常會在夜裡出來,使了輕功,一直往西去了,咱們的人功夫淺,怕露了馬腳,不敢多跟,只說是穿了夜行衣的,每次似乎都是相同的幾個。”

  “哦。”我應著,讚許地看著青青:“這些待我叫了他們來再細問吧,還有別的什麼嗎?”

  “還有小姐早先布置的南京方面傳來消息,說線索時間太久,已經難以確認,不過還在繼續嘗試。再就是襄王府的朱總管來過一次。”

  “他來?說了什麼事嗎?”

  “不很清楚。”青青搖頭,“似乎是府里一個丫頭沒了,要討小姐示下,聽說小姐病了,也沒細說。”

  朱福來找我,應該是重要的事情吧?可恨我這一病,竟不知耽誤了多少事!我心裡極懊惱,卻也清楚怨尤是沒有用的,唯有快快好起來,才有彌補的可能。

  “采雅這丫頭,熬個粥時間也不短哪,想是這會兒也該來了吧,不然我可就餓的受不住了。”我笑著對青青抱怨。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