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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把身邊這麼重要的人給李從青帶走,自然引來另一種說法,說真正的監察御史其實是魏小渺,李從青只是表面的紙老虎。

  事實也確是如此,李從青將此行當做遊山玩水去,相關事務全由魏小渺操辦,他只要負責坐著馬車走到哪兒玩到哪兒。就某方面而論,他是個頗沒責任心的人,只想閒散地過自己的日子,這無異也是種任性。

  皇帝縱容他的任性,依著他的性子由他自在渡日,可這次畢竟讓他離開自己這麼久,不由得有些不舍。

  這次監察御史的出京也跟往常不同,以前監察御史在殿上拜領詔書後,自行於擇定的日期起程。可此回皇帝竟然親自送行至京城外郊,李從青臨走時,皇帝還進入馬車中與他單獨「秘密會談」。

  咳,這「秘密會談」沒有看倌大人您所期望的活色生香十八禁,限制級的那事在前面三天已經很狂野的滾過了,沒必要在馬車中再來一回,多累。

  「真不想讓你到那麼遠的地方。」宋煜只是擁抱他,依依不捨地親吻。

  「那就別派我出去。」李從青不以為然,疲憊的打了個呵欠。

  由於即將別離的關係,皇帝半強迫的將他留宿皇宮,連續三個激情的春宵著實累壞他了,昨夜更是放縱,直到早朝前一刻皇帝才放過他。幸好監察御史得以因為準備出京事宜不需上朝,終於難得能睡到日上三竿,不用在大殿上和周公痛苦拉扯。

  坦白講,他並不很想去那天高皇帝遠的地方,一方面舟車勞頓,一方面離他的皇帝情人太遠了。儘管嘴巴不說,內心對宋煜亦有幾許依戀,畢竟過慣了有彼此在身邊的生活,突然要他獨身遠行,還真不太習慣。

  「有些事你自然會明白。」宋煜若有深意的說。

  「皇上同微臣打啞謎呢。」

  「從青,朕要你牢牢記住一件事。」

  「什麼事?」

  「無論如何,朕會一直在這裡等你。」

  「我會儘快回來的。」李從青對他的話稍感不解,可沒再多問。

  「不必急,等你想回來了,再回來吧。」宋煜深長地凝視他。「不過不要讓朕等太久,朕的耐心總有用完的一天。」

  「皇上……」李從青更加覺得他有哪裡不太對勁,每一句話似乎都帶有暗示。他在暗示什麼呢?

  「去吧,路上小心,好好照顧自己,不要讓朕擔心,曉得嗎?」

  「嗯,我曉得。」

  二人一起步下馬車,李從青再次以君臣之禮向皇帝拜揖告別,緩緩消失在皇帝的眺望中。而一起陪皇帝送行的幾個大臣心中的八卦圖瘋狂亂亂輪,好想對天吶喊,皇帝和禮部侍郎一定有什麼(jian情)啊啊啊──

  監察御史輕裝簡從一行共十四人,除了李從青和魏小渺,尚有二名隨行官員、四名校騎護衛、三名侍從、三名車夫;校騎護衛騎馬護行於前後左右,其他人分別乘坐三輛馬車。

  李從青和魏小渺同坐一輛馬車,車內鋪了層厚軟毯,頗為舒適寬廣,一邊的小几上釘著一片薄鐵,好讓鑲磁石的茶具能穩當放置。

  「小渺,你知道的,我對於別人的事通常不會多問,可是這次我不得不問,皇上為何要你隨行?」李從青忽淡淡問道。

  「皇上要小人好好侍候李大人。」

  「不止如此。」

  雖然李大人平時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但有時卻又敏銳得令人驚訝,魏小渺不由得沉默,不知該如何說,關於七王爺的事……

  「楚南啊……我從來沒去過,不知是什麼樣的地方?」李從青懶洋洋地支著頤說。「七王爺在三年前自請遠赴楚南,當時很多人都很訝異,一個王爺怎麼會想去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簡直像把自己流放一樣。」

  魏小渺依舊不語。

  「算了,反正我永遠都搞不懂這些王家人在想什麼,還是睡我的覺就好。」李從青再打個大大的哈欠,側身躺臥,補眠去也。

  魏小渺拿一件絲褂覆在他身上,細心照顧主子的心頭肉。九歲入宮,十歲跟了現在的皇帝主子,轉眼已過十五個年頭,他從未見過皇帝這麼寵愛過誰,甚至不再納新嬪妃,連後宮都不常去了。

  要說誰最清楚皇帝和禮部侍郎之間的jian情,咳,戀情,非魏小渺莫屬,他自始至終靜靜地看在眼裡,默默為他們保守秘密。

  你若好奇問他,到底是什麼人或事構成這二人好在一起的契機,他會說,大概是六年前的春祭宴刺客事件吧。

  ◇

  提到刺客,不得不說皇帝這個工作充滿職業風險,隨時隨地都可能會有性命危機,因為不管你做得多好或多壞,總會有人想下藥毒死你、放火燒死你、騎馬踩死你、丟蛇咬死你、提刀砍死你、拿劍刺死你……不屈不撓地,不害你死個千百次就不甘心。不知哪個史學評論家為此曾說過一句話──

  一個沒遇過刺客的皇帝,不能說是真正的皇帝。(唬爛的,並沒有)

  德治五年,即科舉大試後一年。

  大紹皇帝每年須於春分那日舉行祈福春祭,祈願上蒼賞賜今年風調雨順,五穀豐收。春祭之後,不外乎是例行的筵席。

  春祭宴是皇帝一年一次與民同樂的重要大宴,除了皇親國戚與官員參與之外,亦會讓民間人士參與。這些民間人士必須經過挑選,舉凡有仁德、有孝廉、有忠義、有什麼的人,經由地方官府舉薦而來,乃至高榮譽,一輩子大概就這麼到皇宮觀光一次,甚至有機會朝見皇帝聖顏。

  當然,也有人是花大錢買名額,李從銀就買了個「樂善好施」,興高采烈地入宮參加,拉攏更多的客戶和生意。所以若混個刺客進去,也不會是太出乎意表的事。

  話說從頭,李從青去年及第後即派任戶部就職,一甲進士的光環沒多久即黯淡下來,宮中當官的不少他一個小小探花郎,要升官要發財一切但憑實力。

  戶部負責掌管全國的疆土、田地

  、戶籍、賦稅、俸餉、國庫及一切財政事宜,是尚書省六部中最忙碌的部門。郎中的工作整天抄抄寫寫,算來算去,性情溫吞的李從青被迫忙得焦頭爛額,好想辭官回家當原本的書肆掌柜。

  要不,真希望能調到比較清閒的單位,例如禮部。

  忙歸忙,該休息的時候還是要休息,官員可以參加的宮宴是趁機偷閒的好機會,至少當天可以不用熬夜加班。試想,一個喝得醉茫茫的人,能正確核算某省應納稅金或某縣造橋鋪路的經費嗎?

  李從青參加了春祭宴,酒量不好的他喝了點酒,因為不喝酒的話,可能又會被有工作狂的戶部侍郎逮回戶部,陪他玩永遠堆成小山的卷宗疊疊樂。

  幾杯黃湯下肚,喜歡睡覺的他益加昏昏然,但還不到散宴的時候,偉大的皇帝陛下還在遠遠的地方與民同樂,他們這些小官員當然不能先離開。

  藉尿循擺脫一直拉著他勸酒的耿百佐,尋了處人煙稀少的月季花籬後,享受不被打擾的閒暇。自從入宮當差後,很久沒能散漫的什麼事都不用做,索性在軟涼的糙地上躺平,偷得浮生半日閒。

  仲春月半滿,月季花開,滿叢六朝金粉燦爛,空氣飄浮鬱郁花香。

  花前月下的情境令他醉眼陶然,軟絲絲地吟詠起來。先吟半首《好事近》:「飛燕新妝紅,爭染陌上春光。西施醉舞天香,罷袖倚清酣。」再吟半曲《點絳唇》:「姣容三變,滿庭小籬春色鬧。花間酒閒,悠然羨陶老。」復吟半闕《玉樓春》:「玉樓貪歡醉一晌,宿雨含紅笑相看,懶合薄衿睡晚涼,一枕春花夜夜香。」(注)

  信口亂吟一通,每闕詞都偷懶只吟一半,一邊吟、一邊學小狗在糙地上滾過來、滾過去,沒有任何理由的吃吃發笑,自得其樂,不亦樂乎。

  是真醉了。

  然後書通常都要這麼寫──此時皇帝恰恰好經過,恰恰好被吟詩笑聲吸引了注意力,繼而恰恰好看見他在綻放正盛的花叢下滾來滾去的玩,眼神登地為之一亮。

  只能說,緣份真是種奇妙的東西不是嗎?

  去年科擧之後,皇帝並沒有特別再留意他,但皇帝的記憶力通常必須比平常人好,因此約略有點印象,是個乏善可陳卻唇若春花的男子。

  而今一年後再見此人,疏影浮香之間,醉姿天真,憨態可掬。

  《好事近》、《點絳唇》、《玉樓春》……皇帝不覺微微揚起嘴角,未料這平凡的男人擁有風流文采,乘著酒意隨興吟出綺艷的散詞,字裡行間蕩漾出慵懶的風情。

  懶合薄衿睡晚涼,一枕春花夜夜香,多麼引人遐想無限的旖旎呵。

  「皇上,可要叫起他?」隨行的魏小渺低聲詢問。

  「不用。」

  宮宴中隨處可見喝醉的人東倒西歪,並非稀奇事,皇帝被蔟擁著從花籬的另一端走開,放任這醉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李從青渾然不覺自己的醉態被皇帝瞧見,恍恍惚惚的打酒盹,沉入夢鄉找同他最馬吉的周公下棋去。

  正當他廝殺得興起,殺得周公兵敗如山倒時,周公竟然翻臉掀桌,大叫:「刺客!有刺客!快抓住刺客!」

  嘖,真是太沒棋品了,還虧他老人家是制定禮樂的聖賢祖宗哩。

  翻個身,繼續盹,想把棋盤再擺開。

  猛不期然,有個人竟往他身上一腳踩下去,他痛叫一聲猝然驚醒,睜開眼想看看到底是誰踩他。眼才一張開,來不及看清楚,身上又被重重一壓!

  「保護皇上!」

  「快抓住刺客!」

  「拿下他!別讓他跑了!」

  喧譁聲迅速由遠至近,殺氣騰騰鬧哄哄。

  原來不是周公輸棋耍賴皮,是真的有刺客啊。醉意尚未完全褪去,李從青迷迷糊糊的想,這麼說來,踩他的人是……刺客?!

  沒錯,就是刺客!

  那刺客跳過花籬時,恰恰好踩中李從青,重心不穩的一屁股跌到他身上。

  無巧不成書,天底下就是有這麼倒霉到不行的事。有人走在路上會中流彈遭雷劈,可憐的李從青躺在地上被又踩又壓得入氣少、出氣多,一口氣險險喘不過去。

  這刺客也挺倒霉的就是,揀錯了逃生路線,一失足成千古恨,摔倒了還逃得掉嗎?大批禁衛軍蜂湧而至,團團包圍住他,以及一時爬不起來的李從青。

  皇帝見刺客往李從青躺的方向跑,縱身越過花籬,隨即傳出一聲痛呼。這聲痛呼教他心房沒來由的怵了怵,不住擔憂起李從青來,恐怕他被刺客殺了。

  未多加思慮,他沒在嚴密的護送下離開,不顧侍衛護主心切的阻攔,帶著抑不住的憂慮朝他們大步跨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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