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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廳里裝潢的還很古舊,玻璃罩著的大燈通亮,胡桃木的地板上也斑駁處處,邵寇穿著一雙黑色軍勾皮鞋,噹噹的聲音響亮。

  邊牧回頭瞟了眼大步生風的男人,抿唇不悅,第一面,就將他定性為糙漢子,很明顯,他的直覺在將來的某一天回想起來,只能罵一句,真他媽的准。

  “嬸子,就他這開車技術,我是不敢用。”

  果園裡也需要運個東西啥的,動不動就出事故,誰能受的了,趁早早點刪著,一瞧就是個不務正業的,年紀輕輕的還沒混出來個人樣。

  這話,可還真就扎進眾鄉親的心裡了,邵家在他們本村算得上是個大戶,還出過幾屆村長呢,等到了老邵頭這輩,徹底沒落,只留下這麼個孫子,早年在外頭混生活,才剛回來,他們看著他這架勢,估計在外頭沒幹個好事兒,那一身的腱子肉,估計是個打手,要不就是黑社會,說句不好聽的,還有人猜測是個通緝犯呢,只不過,顧著老邵頭生前的為人,他們不能落井下石,誰家沒個難處的時候,幫扶一把不難。

  “寇子,這是城裡才來的大老闆,你說說,以前幹過啥,有啥經驗,咱推薦推薦自己,找個活兒干。”

  這麼點著他,再不明白,老闆娘就得吐血了。

  半垂著的頭的男人收斂掉隨意的站姿,抬起一張稜角分明的臉,額寬鼻挺,五官端正,小麥色的臉龐浮現出一抹羞赧,緊繃著的嗓音明亮高亢,“我,我叫邵寇,以前做過家具廠的工人,我會開拖拉機,嬸子,是你那閘不好使了,得修修。”

  老闆娘這回真想吐血了,你個傻愣,瞎說什麼實話。

  權衡利弊之下,只能附和著說,“小老闆,你看看這人實誠不,用著一準的放心。”

  巴拉巴拉的又說了好多,見著邊牧面色和緩了,才輕輕的又問一句,“您瞧著能行不?”

  後頭幾個鄉親也跟著說情,邊牧點點頭,指著站立不動的男人嚴厲的說,“你留下也行,先試用一個月吧。”

  老闆娘一聽成了,拍巴掌樂呵,“小老闆,一個月給開多少錢啊,供吃供住吧,他老家那破房子早倒了,沒地兒住。”

  回來這段日子,就住她家後院那個倉房了,沒個熱乎氣,誰讓她和這小子沾親帶故的呢,可不得收留他,這麼大的體格,吃了她多少錢啊,可算推銷出去了。

  邊牧是個畫家,知道個什麼物價啊,隨口一答,“好好干,錢不是問題,供吃供住,每個月給你一萬,不少吧?”

  這可不是城裡的小老闆,這是大老闆啊,張口就是一萬,金嘴啊,老闆娘差點興奮的蹦起來,後頭幾個鄉親立刻哄的上前把邊牧圍成圈,嘰嘰喳喳,“小老闆,還缺人不,我手腳麻利,幹啥像啥,你用我唄…”

  邊牧受不了他們這麼近距離的接觸,後退一步站穩,合計著這是說多了,連忙打斷,解釋著說,“大爺大娘們,我先不用人,那個,那個,小寇子,那一萬塊錢,包括採買東西的錢,剩下的才是工錢,明白沒?”

  他們這麼一聽,就冷卻下來了,這位城裡新來的帥小伙可是鬧過笑話,剛來頭一天,就去街角的小飯館裡,點了一堆他們聽過名字,但沒見過東西的菜,肯定貴的咂舌,這麼吃穿用的,就剩不下多少了,何況這個小伙子一瞧就是個精細講究人,肯定挑剔。

  老闆娘扒拉著他們讓開,公道的說幾句,“小老闆,小寇子是我家親外甥,為人做事您放一百個心,這工錢,咱定個實數,我還等著他攢夠彩禮錢,好給他張羅個媳婦呢,您瞧,五千,行不?”

  作者有話要說:  邵寇:小老闆。

  邊牧:有話說。

  邵寇:我是個實誠人。

  邊牧:知道了,幹活去。

  邵寇:我一身腱子肉,能幹活。

  邊牧不耐煩:墨跡什麼,幹活去。

  邵寇:小老闆,我想漲工錢。

  邊牧控制不住自己這暴脾氣:你一天活都沒幹,就想漲工錢,你怎麼不去搶?

  邵寇一個熊撲:我很聽話的,那我可搶了,你別亂動。

  ps:紀念,生故永愛,吾歲當銘。

  第2章 同屋

  “您瞧,五千,行不?”老闆娘識時務的問。

  他們村里出外打工的壯年勞動力一個月也就一萬多,所以留守的聽著不平衡,這麼砍掉一半,就都平衡了,往後也沒個惦記眼紅的,老闆娘算是個老道人,事兒瞧的一清二楚,做的也乾淨利落,她知道小老闆不差錢,而且也待不了多長時間,等著讓小寇子跟著一起回去,掙大錢去,年紀輕輕的,呆這麼個破水溝子幹啥,養老啊。

  邊牧眉目略顯為難,最終還是點頭答應,揮手讓他去收拾東西,“大門開著,你待會兒自己進來。”

  大門開著,可不嗎?都撞的稀巴爛,還能關上不成。

  男人背影寬厚,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邊牧回頭遙遙望了眼烏漆麻黑的山丘,忽然靈感襲來,轉身疾步上樓,推開拐角最里的一間房門,到處是灑著的顏料,雜亂無章,他隨意踢開,從架子上挑出來新的調色板和松節油,站到油畫布前思索片刻,拿出十號的扇形筆開始專注的描繪起來,全情投入的他不知道,他的生活即將因為另一個男人的介入而掀起狂風駭浪。

  村子裡唯一的小二層樓,此刻燈火通明,從木質的樓梯處走過一人,卻絲毫沒有發出聲音,直奔最里的那間,在門口停留少許,順著敞開的門縫瞧見個修長的暗影,濃眉緊鎖,眼神銳利的環視周遭,轉身朝著對面走廊最深處走去。

  兩個半小時左右,邊牧後傾著身體,全面審視自己的油畫,主色調是灰黑色,一片星空下,山峰連綿,其間有一間茅屋,裡頭一豆燭火幽幽明明,隨風不定,一小片佝僂的剪影坐在門檻上,抬頭不知望向何方。

  他拿出尖毛畫筆,用正楷在右下方提了三個字,思鄉愁。

  到時候拿它跟事兒爹交差,還能哭哭窮,看看你兒子遭的罪,完美。

  非常滿意的眸子在掃到上衣刮塗到的顏料時,才顯出嫌惡來,把畫筆洗過,吸乾水裝好,才邁步往外走。

  已是夜深人靜之時,只余木質地板被踩出來的咯吱咯吱聲,最裡間,他邊走邊脫去套頭的家居服,從最下的抽屜里扯了條內褲,進浴室沖澡,沒注意,一個男人的身影從窗簾後掠過,隨著熱水嘩啦嘩啦的聲音下樓。

  邊牧一天最放鬆的時刻,就是這會兒,稍長的頭髮服帖的趴著,不像幹了的時候支楞著,一雙桀驁不馴的眼眸被掩蓋下,一側唇角勾起,邪氣的慵懶而笑,纖細的手指夾著根細白的煙杆,吞雲吐霧。

  他的臥室是來了請人新收拾的,以簡潔明亮為主,牆上掛著一副他的自畫像,稱得上得意之作,實際上就是自戀,下意識走近用手丈量了一下,他是個有著很多怪癖的人,連他母親都曾被他的龜毛個性,氣的整月不搭理他,可謂極端。

  這幅畫被人動過,下角移出了兩毫,除了他,那就只有,那個新僱傭的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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