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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邊亂點著滑鼠,邊看坐在前方的大男孩,脖子修長,肩膀很寬,但仍然是成長中,未定型的形體。
想著抱過他肩膀的感覺,手上就有點軟軟的。
我假裝玩手機,以此之便,偷拍了不少柯洛的照片,側面和背面居多,存在電腦里,也有列印出來的,裝訂成冊放在抽屜里,做不下事情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
我想我沒別的意思。這只不過跟別人看裸男裸女雜誌一樣的性質,虛無的滿足感。
這只是欲望,欲望而已。
工作得頭暈眼花,便出去走一走,再買罐熱咖啡,暖暖地揣在口袋裡。回來一進門,就看到柯洛站在我桌子後面,手裡拿個東西。
我心下一驚,臉上不動聲色,“你在幹嘛?”
“剛有人來要份資料,你不在,我就先找給他了。”
“哦……”
柯洛揚起手,指頭之間捏的是我那本寶貝相冊,“不過,這個是什麼?”
我力求鎮定,臉上並沒有發紅。
“我也不知道,公司里撿的,順手放進去了。大概哪個小女生做的吧。”
“是嗎?”他看了看,“還真詳細。”
“怎麼?你想告人家?”
“不用,”他笑笑,“不過這個我要拿走。”
我眼睜睜看他把相冊放進包裹,啞口無言。
幾張照片而已,又不是本人,就算被看被摸又有什麼關係,何必這麼計較。他對我不是一般的小氣。
損失了大半收藏,又丟了臉,一時意興闌珊的,也提不起興致再拍那個人的照片。反正每天看,也看得飽了。
下了班,找個餐廳吃了頓還算健康的豐盛晚餐,養足精力,又修飾了一下頭腳,讓自己看起來容光煥發。
磨蹭到時間差不多,便去酒吧坐著。我就不相信我現在釣不到年輕漂亮的男孩子了。
不知道是不是否極泰來,今晚的運氣特別好,竟然很快找到艷遇對象。
對方是相當漂亮的一個孩子,年紀不過二十,眼角眉梢卻已很有風情,也懂事。我請他喝了幾杯酒,他乾脆湊過來半真半假地拉扯我的領帶,意思很明顯了。
我們去附近的飯店開了房間,剛把房門關上,他就相當主動地纏在我身上了。這麼殷勤又經驗豐富的美人並不多見,我自然也不會暴殄天物。
過程中對方很是討好地迎合,技術老練,還一直發出讓人骨頭蘇麻的細細低吟。
我享受了一個不錯的晚上,更是憑空多了些自信,誰說我就找不到好的對象?
一番歡愛之後,精疲力竭躺在床上,有些空虛的懶散感覺。不過不打算在這裡過夜,回家睡比較安穩些,而且明天還要帶一些資料去公司。
起身稍稍沖洗了一下,穿好衣服,見那男孩也從枕頭上抬起嬌媚的臉。
“你要走了?”
“是啊,你繼續睡吧。”
我還多情地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
“那麼,”他從被窩裡伸出手來,“一千塊。”
我頓時僵住,“什麼?”
“費用啊。”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你是說……”
“做生意不能不收錢吧,這是規矩。”
“我以為我們是……”我一時都找不到詞了,咳嗽一聲,“one night stand……”
“我是挺喜歡你的啊,所以已經給你打折了,原本可不止這個價哦。”對方的表情還很可愛。
我笑了笑,但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臉色有多難看。
要靠嫖jì才能找到這種過夜對象,我已經貶值到如此地步了。
從口袋裡掏出錢包,數了一下卻越發尷尬。房費和其他都是用信用卡付的,身上並沒帶多少現金。我沒有想到除了坐車和罐裝咖啡之外,會有這種不能刷卡的消費對象。
最後我打了柯洛的電話。
反正我的臭事他也見得多了,不差這一椿,他也不多嘴。而跟別人,還沒有熟到可以讓他們知道我需要嫖jì的地步。
聽到敲門聲,我立刻過去打開門,外面的高大青年也自然而然一步跨了進來。
“你在這種地方……”聲音在看到床上裸著上半身,懶洋洋坐著的男孩的時候頓住。顯然柯洛也有些微地尷尬。
柯洛把準備好的鈔票遞給我,我則轉手遞給床上的男孩。
“謝了啊。”對方拋回一個媚眼。
看得出柯洛很是震驚,因為那個男孩子還在場,才勉強忍著不問。等男孩拿了錢穿好衣服,一走出房間,他就開口,相當含蓄地:“You……paid for sex?”
他都不好意思用母語跟我討論這種事了,也沒用嫖這個字眼。
我笑了,聳聳肩,“So what?”
柯洛臉色一暗,聲色俱厲:“你瘋了?都四十歲的人了,該懂得為自己負責吧?”
……居然教訓我。
“你這是對長輩說話的口氣?”
柯洛愣了愣,一下子閉上嘴。
服老,當長輩,還是有好處的。我把外套拉拉平,先一步走出門去。
柯洛不近不遠跟在我背後,我沒說話,只一個人大步走在前面“LEE叔。”
“……”我用力按著電梯按鈕。
“LEE。”
“……”
柯洛微微喘著氣,“其實你不必非得花錢買,你還沒有那麼差的……”
這個馬屁簡直是拍在我臉上,我臉一陣紅一陣綠,“謝謝。”
“你不要到處亂找男人了。”
我沒有饑渴到“到處亂找”的地步。但跟小孩子爭辯實在太孩子氣了,不適合我做。我這樣的人,只能不咸不淡地“哼”了一聲。
“你說得對,男人是需要性。”
聽他這麼說,我哈哈笑了。
電梯來了,柯洛跟著我進去,把手按在開門鍵上,讓它暫停一下。
“LEE。”感覺到他站在他後面那種溫熱的氣息,“你以後有需要,就找我吧。”
他的聲音難得有點溫柔,帶點憐憫的安慰。
我笑了笑。電梯開始往下,瞬間失重的感覺。我在電梯壁上看到照出來的自己的臉,沒有撞到艷福的幸福表情,反而是右眼下的一條干紋明顯,有些衰老的可憐。
我只是運氣差而已,不是那種需要他同情的老男人。
我竟然還真記住柯洛那句“你以後有需要,就找我吧”。
在腦子裡翻來覆去地想,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起來,還帶一絲甜腥味。
開始也會覺得被子冷了,暗想著如果能有另一個人的體溫該多好。
突然也不是那麼的想做愛,單調的肉體碰撞漸漸失去樂趣。
想他躺在身邊就好,不必真的做什麼,翻身的時候碰到他胳膊跟肩膀就好了。
很奇怪會有這種心情,我好像過了欲望如虎似狼的階段,最近盡想一些奇怪的東西。不知道是上次打擊太大導致沒性致了,還是離三十九歲日益接近的緣故。
早上被鬧鐘的聲音吵醒,總有種末日來臨的黑暗感覺,賴在被窩裡死活不肯出來,邊迷糊地詛咒著需要上班工作的世界。
但一想到在公司可以看到柯洛,整個人就清醒過來,精神百倍地起來洗漱,刮臉,搭配衣服,整理髮型,硬把眼泡浮腫、頭髮蓬亂的老男人打理成英俊瀟灑的成熟精英。
到了公司,遠遠看見電梯門要關上,我忙小跑上前,“等一下等一下!”
門有開了,裡面帶著微笑等著的是柯洛,而且只有他一個人。
我立刻振作起精神,鬥志十二分,對他露出帥氣迷人的笑容,“早。”
“早安。”他很禮貌,也紳士,幫我拎過手上裝大堆卷宗的袋子,對著我直勾勾的眼神,又是一笑。
儘管之前丟足了臉,我對柯洛的糾纏還是絲毫不含糊。倚老賣老,想辦法讓他多在我身邊待著,多跟我說話。
“今晚有時間嗎?到我家來一起吃飯?”
柯洛臉一下子紅了,應了聲“好的”,微微側過臉,白皙的脖子也多了層粉色。
我看了一眼他裹在筆挺長褲里的挺翹臀部。以我的習慣,也難怪他會有那方面的聯想,“純聊天”這樣的話,我自己都不好意思說出口。
枯燥辛勞的上班時間因為有他在,也變得容易挨得過了。辦公室生涯里我緩解疲勞的方式之一就是上網打牌,便拉了柯洛陪我。他對此沒多大興趣,不過大概是出於對長輩的順從,倒也配合,兩人端坐著一前一後對著電腦玩牌。
玩了一會他扭過頭來,笑著作出生氣的樣子,“不是說不準偷看我熒幕作弊嗎?”
我咧嘴一笑,“我哪有。從這裡根本看不清你的牌。”
“那我們換位置吧。”
“不行,那樣你會偷看我的!”
柯洛笑了,“讓我看回來也是應該的啊。”
兩人扭打起來,這小傢伙力氣很不小,胳膊一用力就把我制住了。我兀自嘴硬:“輸了要認,怎麼能耍賤……”
柯洛笑著,任我厚臉皮地滔滔不絕,突然低頭湊過來。
我一陣眼花過之後,才終於確定他剛才確實是親了我一下。
腦袋正發脹,卻聽得手機響了,不是柯洛平常用的鈴聲,柯洛“啊”了一聲,立刻丟開我(真的是“丟”),一把抓過電話。
聽他軟下來的聲音就知道那頭打電話的是誰。柯洛出去接電話,我繼續打牌,換了一桌人,熱鬧鬧地打,一個回合之後柯洛才進來,耳朵因為長時間通話而變得紅通通。
我繼續點著滑鼠發牌,邊用不經意的口氣:“你的舒念不是另有所愛嗎?怎麼還老打電話給你,莫非他寂寞了,想出牆?”
柯洛立刻抬眼看我,眼神嚴厲地,“不許你這麼說他。”
“哦,你不高興了?他出牆,對你來說不正是好事嗎?”
他臉上一紅,但口氣堅定:“舒念不是那種人。”
我笑了笑,“小朋友,你看人的眼光還太嫩了,你覺得他是天使,他就是了?很多人跟你看到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勸你不要那麼單純來得好。”
他看著我的表情簡直是鄙夷,“你少小人之心。”
我哈哈笑了,不再看他,低頭打牌,笑著慣性地摸煙出來抽。
明知道在他心裡那個舒念是最好的,我還偏偏要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試探。
難道我是喜歡上這種被人踐踏心臟的快感,原來我居然是個受虐狂。
柯洛一天到晚對我說舒念,那個男人多麼善良,多麼溫柔。我討厭他描述出來的那個聖母型男人。
流行小說里,這種類型的無聊主角肯定是我這種人的克星,最後一定會打倒戰勝我,變成主角。
其實他們好在哪裡呢,明明什麼都不會。
男人也非得像灰姑娘一樣純潔無辜才能贏得別人的心?我學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