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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纓大多數時間瞧都不瞧仔細來電人到底是誰就掛斷,他氣陸子瞻氣到了聽見看見“陸”或是“路”的字眼都不太高興的地步,偶爾卻也會接一兩次,聲音里含著歡快愉悅,間或有陌生男女的說笑聲蓋過了他的說話,像是欲蓋彌彰的告知陸子瞻,他現在跟新朋友交往得十分開心,無暇顧及陸子瞻這個過去式了。令陸子瞻平白討了個沒趣,比夾槍帶棒的咒罵羞辱他還難受,漸漸的,陸子瞻打電話的頻率便少了,只敢私下裡悄悄回憶岑纓的音容笑貌,以及他們親密無間的曾經。

  譬如昨日陸子瞻的室友拿了一個小比賽的頭獎,請全寢室的人下館子慶祝。大學城內便宜的排檔和快餐店占多數,菜色好一些的館子只有兩三家,期末聚餐次次都吃,早膩味了,他們索性坐地鐵跑去市中心吃飯。陸子瞻是本地人,熟悉當地各種著名的老字號老招牌,帶著外地室友輕車熟路的去了一家麵店樸素的私房菜。

  那家店說樸素其實不太準確,紅磚黑瓦蓋的小平房,招牌亦是舊木材雕的,走進去裡面點著昏黃的日光燈,牆上刷了灰水,但坑坑窪窪的露著小塊磚紅色,貼了大紅剪紙和卷了邊的年畫略作裝飾。他們一行人在台面龜裂的木頭桌椅上坐下,服務員穿著的確良的襯衣,寬大的軍綠色長褲,腰間系一根硬皮皮帶,挎著解放軍樣式的書包過來給他們點單。陸子瞻室友看得有趣,專撿那年代原汁原味的口味點,可當地嗜辣,炒菜一貫重油重鹽,招牌菜幾乎不見清淡,不似外面經過改良濃淡相宜的大眾口味,吃多了難免口咸。陸子瞻又點了健力寶和玻璃瓶裝的老酸奶。

  服務員寫好菜單先給他們上飲料,偏巧有一桌跟他們同時點了健力寶,店裡只剩兩罐,陸子瞻室友吵著說他們先來,得先供他們。旁邊那桌的客人不悅道:“我來的時候,那張桌子還是空的,你憑什麼說你來得比我早?”

  陸子瞻循聲望去,見對方是一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男生,臉圓圓的,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襯得他頭臉宛若一個肉包子,又圓又厚實,看著挺和善。他把這種和善歸納為眼熟,依稀記得這人是岑纓的校友,代表他們學校跟自己學校打過辯論賽,忍了忍脾氣,好言好語的說說:“你點菜點的比我們晚,人家當然先給我們上。你一個人吃飯,喝一罐飲料也夠了,讓一罐給我們,我請你吃一份白糖糕。”

  那圓臉男生往後挪了挪椅子,現出桌面上被他手臂擋住的摺疊傘,一黑一藍共兩把,似乎在揶揄陸子瞻眼神不好使,他這桌分明有兩個人,頗不領情道:“我朋友不吃甜食,他就想喝碳酸飲料。”

  陸子瞻室友刺道:“你把你的讓給朋友喝不就行了,小氣勁兒……”

  那圓臉男生仍不讓步,冷笑道:“是啊我就是小氣鬼,等我朋友來了你們好好求他,我說不定就都讓你們了。”

  他們被這男生三言兩語嘲諷得渾身發抖,陸子瞻室友氣勢洶洶的站起身,似乎想跟他武鬥。這時候岑纓端著兩盒冒熱氣的油炸小吃進門,脆生生的喊那男生師兄,一邊在他跟前坐下,一邊歉然道:“我說慢了,老闆娘不小心灑了蔥花,不過後來又幫你剔掉了,只剩一點點不好剔的,應該不會影響你的胃口吧?”說畢,發覺有人死死盯著他這方向,餘光瞧了一眼,從陸子瞻臉上掠過,見一群人鬥雞似的瞪他和他師兄,神色頓時冷了幾分,哼聲道:“怎麼了這是?”

  那圓臉男生貼在岑纓耳邊說了幾句話,陸子瞻看得目呲欲裂,酸溜溜道:“沒什麼大事,想求你讓一罐健力寶給我們這桌。”咬著牙小聲嘀咕道,這麼胖還吃這麼多,非怪長得豬頭。

  陸子瞻聲音壓得不算太低,岑纓耳尖聽到了隻言片語,雖然不是指著他罵,但陸子瞻的態度也委實刻薄,當面譏誚他師兄,和故意給他難堪沒什麼兩樣,乜斜著陸子瞻說:“我看你不像在求人,倒很像記了我的仇,存心給我找事。”

  陸子瞻正欲反駁,卻敏銳的察覺到那圓臉胖子低了頭竊笑,仿佛在歡喜岑纓不惜得罪人也要維護著他;轉念一想,岑纓和他鬧彆扭鬧脾氣,他不放下身段把人好好哄回來,反而火上澆油,跟岑纓針鋒相對,豈不是把岑纓越推越遠,推進那胖子懷裡,白給他撿個便宜?

  他想通這關節,怒氣一會兒就消散不見,誠懇地朝那胖子說了句:“對不起。”又轉向岑纓,伏低做小的哄他道:“我跟你之間哪兒有仇?我也不想找你的事,只是多嘴問一句你願不願意讓飲料給我們,不願意就算了,本來就是你們先來的,我也沒道理逼著你非讓不可。”

  陸子瞻室友在一旁叫喚道:“你胡說什麼?明明是我們先點的單……”話未說完就被陸子瞻狠狠瞪了回去,憋了一口氣,憋得臉龐都漲成了豬肝色。

  岑纓驕矜地別他們一眼,心裡頭卻不住好笑,陸子瞻這人恐怕是屬驢的,對他好他棄之如履,拿鞭子抽他,他倒獻殷勤獻得歡。心思轉了幾轉,想再頤指氣使的磋磨陸子瞻一番,又怕把握不好,過激了,觸及陸子瞻的底線,日後對他就像對軍訓時看上那白天鵝一般,提起來只剩嫌惡,半點情分也無。於是極客氣地給他台階下:“既然你不是存心找茬兒,我也不好斤斤計較,你之前說請我們吃白糖糕還作不作數?作數就按你的意思辦,我讓一罐給你。”

  陸子瞻當即面帶喜色道:“當然作數!你不吃甜,我換一碟炸藕餅請你。”喊服務員加菜時還反覆叮囑別炸太老,油儘量撇乾淨點,不然吃了發苦發膩,下次就不光顧你們店了。

  吃過飯回學校,陸子瞻心裡總記掛著這件事——連日來見不到岑纓,聽不到關於他的任何消息,想念就像海潮,一陣漲一陣消;可一旦見到了活生生的他,看著他笑,看著他嗔,看著他拿眼角瞧自己,說話時紅唇里露出一點糯白的牙,陸子瞻就好似溺了水的人,被海潮般的相思之苦全盤淹沒,無論怎麼撲救都沒法掙扎出來,只越陷越深。

  他兼職送外賣的那家餐館因東家有喜,要歇業一周,陸子瞻休息的時候就在圖書館裡泡著,讀不進書,在安安靜靜的環境裡發會呆想點心事也不會有人打攪。他無意識的刷了學生卡進去,不知怎地走錯了樓層,去了專門放各類青春小說的3-F區閱覽室,陸子瞻向來對內容黏糊,無病呻吟的愛情小說嗤之以鼻,自然沒來過這間閱覽室,漫無目的地隨手抽了一本封面不太花哨的小說,找空位坐了便開始發呆想岑纓,時不時還會想想那位臉頰圓圓的胖師兄,想這胖子是不是對岑纓有意思?這胖子跟岑纓發展到了哪一步?岑纓看得上比自己丑的人嗎?

  陸子瞻如此想著,暗覺事情不樂觀,那胖子丑歸丑了點,飯桌上對岑纓卻做足了溫柔體貼的功夫,恨不能替岑纓把飯嚼碎了一口一口餵給他吃,免得米煮硬了噎著他喉嚨。而自己呢?除了跟岑纓吵嘴,就是逼著他在床上擺出各種淫蕩屈辱的姿勢挨肏,還不如小時候待他真心。

  原先一塊念書,他搶過岑纓夾辮子的蝴蝶結,惹得岑纓生氣了,某天來學校頭髮全剪短了,再也不敢留長。陸子瞻愧疚得要命,攢了一個月的零用錢給岑纓買新夾子,買扎馬尾的髮帶,買梳長發的桃木梳;怕他不肯收,又變著花樣藏他文具盒裡,外套口袋裡,甚至寫匿名道歉信一併塞他抽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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