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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纓聽到唐開、薛平康的名字,一股類似作嘔的厭惡在胃裡翻江倒海,顧念著柳葉兒是女生,不好對她太兇,回答倒還算和氣,以學業繁忙為藉口婉拒道:“我二外學得不太紮實,下半年就讀大四了,我假期再不好好努力跟上,會影響我畢業的。我加你們的微信群,有什麼事網上聯繫也是一樣。”給了柳葉兒他的微信,轉身又把群聊屏蔽了。

  陸子瞻便是因為在微信群里看到了岑纓,認為柳葉兒把他請動了,通知聚餐時間和確定具體人數的時候,怕岑纓錯過了消息所以遲遲不答覆,自行報了兩個人上去。

  野炊定的是燒烤。食材得採買清洗,烤架要提前租,還有木炭和一次性餐具、調料等雜七雜八的東西需要準備充分,誰也不能閒著。岑纓夜裡正挑燈抄寫俄文小說,忽地接到陸子瞻電話,他還道陸子瞻終於想通了,找他低頭道歉,接通後說話的卻是唐開。

  他操著一口濃重的方言,說話磕巴的毛病都成年了還沒糾正過來,斷斷續續的支使岑纓明天早點起床,九點前務必和陸子瞻去店裡取木炭,順便把尾款結了。岑纓聽得一頭霧水,沉聲道:“什麼木炭?什麼尾款?你們買東西還想讓我付錢?叫姓陸的滾過來接電話!”

  唐開在那頭埋怨了兩句“怎麼氣性還這麼大”,才換了陸子瞻來跟他詳細解釋明天的野炊安排。陸子瞻說:“本來今天下午就應該是我們兩個人去買木炭和小刀,你又跟你同學出去逛街了,電話也打不通。我等了你兩三個小時,最後去店裡都賣光了,只能先付定金,跟老闆約好早上來取。”

  岑纓冷冷地說:“我可沒答應去。”冷嘲熱諷地罵了陸子瞻一通,怪他多事。

  陸子瞻被他訓孫子似的訓得不敢作聲,唐開在旁邊揶揄道:“這岑纓越……越來越他媽的……把自己當……當根蔥了,要是把他和水仙種一起,八成……八成會嘚瑟的開花!他……他愛來不來,誰稀罕啊?”反教岑纓一字不落的聽見了,氣得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陸子瞻板起臉把火往唐開身上撒:“稀罕不稀罕有你這王八蛋說話的份嗎?少他媽給老子惹事!惹得他再罵我,我揍得你滿地找牙!”

  岑纓便趕緊凶了一句:“你這混蛋哪兒來的臉罵別人?你又是什麼好貨色?蠻不講理,厚顏無恥的下流胚子!”旋即掛斷電話,調成靜音,倒扣在書桌上。

  到了明日,岑纓安穩的一覺熟睡到十點多才起,手機上只有昨夜打的未接來電。吃過午飯他又出門找同學,心想這一整天陸子瞻都不會出現了,傍晚可以抽空去看看陳奶奶。誰料日薄西山,岑纓提著一個旅行包到陳家落腳的時候,陸子瞻卻翹著二郎腿坐客廳里陪著陳奶奶看歷年春晚重播,聽馮鞏的相聲笑得前仰後翻。

  陳奶奶招呼他坐下,抓了一把酥心糖給他吃。岑纓緊挨著陸子瞻,吃糖沒滋味,看相聲小品也不覺得好笑,眼睛在電視櫃附近滴溜溜轉,心不在焉地看上面的擺設。陳奶奶又示意陸子瞻給岑纓泡杯熱茶,綠褐色的鐵羅漢茶湯清亮,入口微帶苦澀,但九轉回甘,杯底留香,是岑纓最愛喝的烏龍品種。他一面燙杯,一面漫不經心地說道:“我今天沒跟他們去野炊。你本來就生我的氣,我要是再跟他們出去玩,你恐怕以後都不會理我了,我還不如不吃那一頓。”

  岑纓接過茶卻分毫不沾唇,只捧在手裡說:“柳葉兒叫你去,你也捨得不去?”柳葉兒瘦了不少,隨著年齡增長褪去了嬰兒肥,臉部線條凌厲流暢,五官亦出落得明艷大方;曉得要跟異性保持距離後,性格也日漸文靜了,全然稱得上是“脈脈無言幾度春”這半句詩的寫照。陸子瞻鍾愛這類女人,岑纓偏要藉此刺他。

  “柳大胖巴不得我不去呢!我一早在微信上說我病了,下次再約。她回我說她開心得在早點鋪子裡多吃了一碗粉。”陸子瞻說著,頗覺得自己像感冒病毒一般不受人喜歡,委屈得很。又小聲念道,柳大胖有什麼好看的,臉畫得像日本藝伎似的,沒你靈動,也沒你漂亮。

  岑纓端起茶抿了一口,鐵羅漢經了陸子瞻的手澀苦味總比別處喝到的濃重,他教這茶苦得甜言蜜語都聽不進心坎里,嗔怒道:“少油嘴滑舌的說些假話哄我,誰知道你以後會不會摟著新女朋友說,岑纓有什麼好的,一個大男人,沒你香軟,也沒你嬌俏。”

  陸子瞻被他刺得進退維谷,繼續哄也不是,駁斥他也不是,只敢在心裡暗暗的解釋:我從不在外人面前說你是非,她們恐怕都不曉得我認識你。剝了一粒酥心糖丟嘴裡,泄火似的狠命咬碎,差點把牙給崩了。

  過一會,陳奶奶又留他們吃晚飯,她將小兒子小兒媳送的干鹹魚拿酒糟、糖還有辣椒醃製入味,開壇的時候把他們兩個被香得直吞口水,不情願同桌,倒很情願留下來吃飯。陳奶奶見岑纓端著碗坐回沙發上,帶來的旅行包擱在腳邊寸步不離,問他包里裝了什麼金銀珠寶,吃飯都要緊盯著?嘮嘮叨叨的念他:“吃飯就專心吃,東西擱旁邊不會長腳跑了。一碗飯吃得慢騰騰的,越吃越冷,多容易得胃病啊。你們這些年輕人別不聽老人家勸,年紀大了一身的毛病後悔都來不及……”

  岑纓連忙扒了兩口飯,訕笑道:“包里裝的演出服,我們開學要演話劇,是院裡的比賽不能馬虎。正好電視上播小品,我想多看看,學點演技。”

  陸子瞻當他在哄騙老人家,吐著魚刺問:“你們又不是表演系的,還要會演話劇才給發畢業證?”

  岑纓卻認真道:“是啊,全程俄語台詞,我們老師說表現好壞直接跟期末的口語成績掛鉤。若是表現的像你學高數一樣差勁,假期還得提前回校補考專業課,想拿畢業證就懸了。”

  “我補考過了,憑什麼不發畢業證?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別到時候上台怯場,中文都忘乾淨了。”陸子瞻皮笑肉不笑的譏誚回去,可看岑纓八風不動,吃得香甜,又咬著牙添上一句,“你們下周五開學對不對?需要彩排多久?正式開演了我去捧你的場。”

  岑纓抬起頭望他,非但不出言阻止,還笑眯眯地放軟了語氣說:“彩排三周,你能來就儘量來吧。”——話劇比賽是他們學院的傳統項目之一,法語系和俄語系一貫爭得很兇,即使聽不懂台上演什麼,光看他們一群人卯足了勁別苗頭亦精彩得不得了,且因為只在校內小範圍公演,一票難求,本校的學生都不一定能搶到座,更遑論陸子瞻一個外校學生。

  接下來的日子異常清淨,陸子瞻的高數還是沒考過,開學後成天關寢室里苦苦補習,只有晚上做兼職的時候才出門。他依舊在大學城內送外賣,有些是岑纓學校的訂單,有些是附近師範大學的訂單,掙夠了新手機的錢卻沒把這份工作辭掉,便是為了合理合法的拿到各所大學裡漂亮女生的電話。但說來也怪,陸子瞻接過幾次送到岑纓學校劇場的訂單,不意外的碰到岑纓跟他同學彩排。幾個人邊念台詞,邊在台上走來走去,鎂光燈投射下的光束白得刺眼,將眾人照映得輪廓都模糊了,唯剩岑纓側坐在椅子上,半張臉沉浸於陰翳中,額頭到鼻尖,鼻尖到下巴的弧度被光亮與灰暗勾勒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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