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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瞭,給我泡杯茶吧。”他將杯子推出去些,抬頭看向周瞭。

  周瞭只好走過去開了飲水機,在桌對面坐下。

  “你問,我答。”段沂源盯著電源燈,開口道。

  “當時公安局翻出周望的拘留記錄,關於他們找人麻煩的那件事,本來應該沒有案底,那是你做的嗎?”

  “嗯。”

  “……舉報陶陶跟周望電話聯繫的人?”

  “是我。”

  周瞭深吸了一口氣:“為什麼……一審和二審李遠的父母都沒有出庭?”

  “我給了他們錢,說那是周望私了的費用,如果他們放棄上訴的話。然後讓他們將訴訟權移交了檢察院,打發他們回老家。”

  “為什麼、要讓他們放棄上訴?”

  段沂源抬頭看他,漆黑的瞳仁深不見底,那本來是雙很好看的眼睛,但是周瞭只覺得渾身冰冷。

  “水燒開了,該泡茶了。”他又推了推杯子,

  周瞭幾乎是咬著牙泡好那杯茶,遞給段沂源。

  律師雙手捂著茶杯,垂下眼瞼盯住那還殘留漩渦的水面,他常年戴著眼鏡,這一秒露出的睫毛和眼瞼卻很柔軟漂亮。他眨了眨眼,覺得視線不清,又被熱茶的霧氣籠著,就像他並不能確定接下來要對周瞭說的話,會不會讓他後悔。

  他在心裡對自己說,段沂源,你他媽瘋了。

  “因為整件案子的前期,我是在幫助李遠的父母收集資料和取證,我不能讓他們知道,其實我是周望的律師,而且打發他們走,更有利於我控制所有事情。”

  “而且我要告訴你的是,周瞭,你要聽仔細了,你弟弟之所以對我窮追不捨,甚至動用了百里家的勢力對吳錦施壓,那是因為吳錦手上有足以毀滅我的證據。”

  “李遠的死不是醫療事故,是我拔了他的呼吸管。”

  周瞭覺得自己好像耳鳴了,段沂源說的每一個字都硬生生敲在他的耳膜上,包括對方張合的嘴型,甚至段沂源每一絲神情映射在他的視網膜都令他感到熟悉,但他卻覺得根本聽不懂對方說了什麼。

  那是段沂源,他們認識了那麼多年,他曾經對這個男人抱以了最真摯的感激和敬意,像對待兄長那樣承接他的恩惠、哪怕艱辛也堅持回報以謝意,他曾經認為這是非常珍貴的感情,哪怕最終得知段沂源的所有意圖都是他不能接受的,他也在儘可能地忍耐,做不出決絕的了斷。

  他以為段沂源總有一天會放棄,因為已經十一年了,這個男人緊密地參與他的生活,卻得不到結果已經十一年了,他在厭煩和偶爾的同情中,祈禱對方能夠放棄,卻原來,是他低估了那個人的用情。

  段沂源一瞬不瞬地看著周瞭,看他深愛的青年在接受到巨大震驚後簡直稱得上扭曲的臉,那臉上或許有一閃而逝的悲憫,但是接下來卻不可避免地跌入萬劫不復的憎恨。

  周瞭抓過那杯還滾燙著的熱茶,狠狠砸向段沂源,開水滾過他的手和段沂源光潔的額角,這種灼痛沒有讓他停下來,反而激發了下一波怒火。

  他抓過段沂源的衣領,用盡全力朝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揍下去,兩人從椅子上跌到地毯上,很快血腥味就蓋過了那不知名的茶香。

  “為什麼?!你到底想幹什麼段沂源?!”

  段沂源受了他幾拳,終於伸手擋住了他的拳頭,偏頭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抬起頭直視周瞭:“我不能把你讓給別人。”

  “這就是你的理由嗎?你殺人的理由?!小望差一點就死了!你想害死他!”

  “李遠不死,刑量的轉圜空間就太大了……我一開始並沒有打算下死手,判決的可能性有很多種,死刑是可能性最小的。”

  周瞭眼裡已經滾出淚來,面目猙獰,段沂源抓緊他的手,反身將他壓到地上,但周瞭畢竟是盛怒中的人,渾身的勁兒都用上了,段沂源艱難地掐住他的右肩,拽住手臂將他整個人翻過去,只聽“咔嗒”一聲,周瞭的右臂垂軟下來,段沂源騎在他的腰上,俯下’身將臉埋進他的肩膀。

  周瞭咬著牙,冷汗因為劇痛布滿額頭,他終於沒了力氣,死人一樣趴在散發不潔氣味的地毯上。

  段沂源伸手過來摸摸他的眼睛,頓了頓,說:“別哭。”

  “段沂源……”他一張嘴就嘗到發鹹的眼淚,心裡更是痛得不行,“我永遠都不會愛上你,我巴不得你去死。”

  “我知道。”埋在他肩膀上的人點點頭:“但我要你陪著我,我如果死了,你也不能獨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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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稿告罄 之後都是新章節啦 呼 今天開始努力碼字!麼麼噠!

  第41章

  [殊死]

  周望看著百里宣,看她姣好面容和溫潤哀傷的目光,他才發現自己似乎從未好好看過這個女人,哪怕這四年一直是她陪在自己身邊。

  他只會認認真真地去看一個人,他甚至不知道這種專注的期限,那看上去沒有盡頭,或者說他也從未設想過盡頭。

  “百里,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大概是因為回到了這裡,回到了這座存在著那個人的城市,他身體裡那些不自控的東西都蠢蠢欲動起來。

  百里宣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期待。

  “可以,你要問我什麼?”

  “如果我們有血緣關係,你還會想讓我和你結婚嗎?”

  看樣子百里宣根本沒想到周望會問這麼個奇怪的問題,她皺起眉,思索了一陣,還是放棄般地回道:“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問這個?我跟你……我們在大學之前從未見過面,我的爸媽也沒可能……”

  “不。”周望打斷她,耐心解釋,他好像鑽進了死胡同,真心實意想得一個答案,“你的爸媽只有你一個女兒,你不用懷疑,我只是,只是假設。不過我希望你認真地假設一下。”

  百里宣順從地在腦海中做了假設,而後猶豫地說:“應該不會,我雖然沒有考慮過,但如果近親結婚我就完全沒可能要孩子了……”

  “如果我們本來就不可能有孩子呢?”

  百里宣疑惑地看向他,她的眼裡有微光閃動,像是要觸及真相,同時她說道:“我也會放棄,亂倫是……”她驀然停住,然後從床上慢慢起身,不可置信到嗓音都有些嘶啞。

  “周望,不……不可能,你什麼意思?”

  百里宣覺得自己沒有看錯,有一瞬間,周望臉上的神情近乎殘忍。

  “不管你想到了什麼,沒錯,那就是我的處境。”

  青年聲音低沉沙啞,百里宣記得與周望在校園初識之時,周望的聲音比現在清澈的多,但是到美國之後,周望抽菸越發兇狠起來,完全不顧嗓子,在將百里宣帶上嶄新的音樂道路後,他卻毫不留念地抽身離開了。為什麼呢?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百里宣想起了自己決定回國時的考量,她以為讓周望重回故土,能夠獲得一個有利於兩人感情發展的安穩環境,如果仍舊行不通,她也無能為力了。

  可是——

  可是此時此刻周望的眼裡,重新燃起了那種讓她一見傾心的光亮,像是暗色的火舌,不動聲色地翻滾,要將一切舔舐殆盡。

  百里宣突然恍悟,為什麼周望願意跟她一起走,也願意跟她一起回來。她曾經以為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安排,周望是那個順從她的人,但沒想到,周望才是一切的操控者。

  “我是你的棋子嗎?”百里宣幾近嘶啞。

  周望垂著眼帘,與其說是不敢看百里宣的眼睛,他大概更不敢看那個女人眼中映照的自己。

  “你是我曾經選擇的一條路,用來逃跑。”

  “啪!”

  百里宣揚手給了周望一耳光。

  “你這個卑鄙的懦夫。”她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我本來可以罵你齷齪,不知廉恥,亂倫背德,但比這些更噁心的是,你居然以為我是一條可以逃生的路?”

  周望臉頰火辣辣的,但他幾乎感覺不到疼痛,他的五感早就退化了,在離開周瞭的那一天他已經等同於一具行屍走肉,哪怕如今回來,那些感受疼痛的能力,也不過是剛剛甦醒。

  他看向百里宣,他明白對於這個女人來說自己是個罪不可赦的人,甚至也可以說,他一早就明白,但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犯下罪,本就是因為,他對她沒有真正的憐憫之心。

  他能給百里宣的最鄭重的道歉,就是讓百里宣知道,一切的開始和一切的結束都是因為什麼,讓百里宣認清周望到底是誰,這樣的話,這個女人對他的所有愛意和恨意才不會那麼複雜,她很多年後才能輕鬆地聳著肩說:“誰年輕的時候沒愛過人渣呢。”

  他得給她解脫。

  百里宣的最後一顆眼淚掉到自己的手背上,她才抬起手擦了擦臉。

  “你走吧。”百里宣說,“我永遠都不想再見到你,你這種將來會死在爛泥里的同性戀亂倫者,你註定得不到幸福。”

  周望慢慢站起身。

  畢竟他跟百里宣共同生活過四年,不說再見的默契還是有的。

  周望走到門口,手剛剛放到門把上的時候,百里宣的聲音突然響起來。

  “周瞭知道嗎?”

  周望回過頭,猶豫了一秒。

  “知道。”他說。

  “那就好。”百里宣笑了一下,“那就證明他是一個比你還不如的懦夫,你們就一塊兒死在爛泥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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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望從百里家衝出來,一邊奔跑一邊撥打周瞭的手機。

  「你們就一塊兒死在爛泥里吧。」

  如果他們註定要被整個世界指責和踐踏,如果他們註定是錯誤和污點,如果他們註定要死在爛泥里。那麼無需反抗,就死在爛泥里吧。

  這樣就不再會有人注意到他們了,誰會去注意混在泥地里的污點呢?

  手機里不斷傳來“你撥打的電話無法接通”的提示音,周望滿頭大汗,夜風把他的額頭吹得一片冰冷,隱隱作痛。

  哥哥為什麼不接電話……一定是因為上次分別的時候,他說了那種話吧。

  「後悔愛上你。」

  “哥哥……”周望在劇烈的奔跑換氣中祈禱著,“不要生我的氣,對不起,我從來不後悔。”

  他漸漸跑不動了,慢慢停下來,對著只剩忙音的手機說:“求你跟我說話,讓我聽聽你的聲音,對不起,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會了,求你接電話,我、我好難受……”

  然後連忙音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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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瞭醒了過來,他睜開眼睛後首先看到的是一個有些眼熟的小布偶,掛在後視鏡上,一晃一晃的。

  周瞭慢慢撐起身體,才認清自己是在段沂源的車上,就坐在副駕駛座,胸前的安全帶綁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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