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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逃回來的人反饋,突然出現的敵人全是南朝制式的戰船,雖然沒有水師的旗號,但是作戰風格和手段卻是相當老練和有素的;幾乎就是在第一時間搶占了機動性更好,更有利發起攻勢的上風位,然後試圖將南下船團給包抄分割開來。
因此,那些淮東就地換裝和改造的猴版武裝戰船,欺負和碾壓一下東海的其他勢力尚可,但在這個更加專業的疑似正統水師面前,就顯然有些不夠看了。
為了掩護滿載物資和兵員的船團脫離,這些護航的水軍不可謂不是英勇和竭盡全力,在且戰且走當中努力拖延和阻滯這些,因此這麼一番下來的損失就不免有些大了。
就此戰沉翻覆和失蹤了十幾條船,合計載量達到了兩萬多料,船上人員一千七百多,還不包括敗退回來的過程當中,因為嚴重漏水而被放棄,或又是實在搶修不回來只能就近沖灘擱淺的;這對於基礎本來就有些單薄的淮鎮水師而言,不可謂不是一個不小的損失了。
然而,這背後很有更令人警醒和耐人尋味的事情,至少有一隻東海道的水師參與了這件事情,或者說是背後東海社的影子,開始全面發力和出手了。
看起來是我有些托大和疏忽了,沒想到對方能夠直接驅使水師下場掀桌子,正好又是我淮鎮相對薄弱的地方。
因此,我親自慰問和查看了倖存下來的水軍成員,又鼓舞和勉勵他們不忘前恥而吸取教訓,日後將這個場子加倍找回來之後,卻又聽到了告警的鐘聲。
敵軍的水師似乎再次追擊過來了,他們居然也是抱了某种放長線釣大魚的心思。
只是在見到港口內外,駐泊著如此龐大一隻船隊之後,各種徘徊和觀望再三,還是徐徐然退去了。
「這下麻煩大了……」
而在其中某隻大船上,一個聲音也在對著咫尺鏡中飄揚的風雷旗,而與左右顧然失色道。
「居然是滿萬不可敵,大張旗鼓的從淮北殺過來了……」
「我們可是被捲入不得了的事態和是非了……」
「這可不是那些人所說的,僅僅是一己之私的勾當了……」
「那又如何?……」
一個稍微年輕且輕佻的聲音,忍不住反駁道。
「我們可是國朝水師啊……」
「他們再大的名聲也是在陸上的……難不成還能下海來找麻煩?」
當然了,他此時此刻決計也想不到。不久以後發生的事情就會徹底打腫他的臉。
「那要不要,給島上那邊通報一聲呢……」
這是有人再次想了起來。
「畢竟是關聯和干係在哪兒呢……」
「通……通個啥勞子……」
另一個聲音已經忍不住爆粗口了。
「空口白牙的好處沒多少,卻把咋們牽扯進這種事態……」
「老子才管他去死哩……」
第1004章 跌宕(九)
江寧府,大獄的側門外。
蓬頭垢面鬍鬚拉渣的秦長腳,在重新被換洗一新之後,仍有些沒有回過味來,還是一副恍若隔世的表情。
直到他看到那幾個臉上猶有傷痕,而隨著淮北奏進使謝徽言等候在大門外的親隨面孔,這才在驚愕和狂喜中,變成抑制不住的老淚縱橫了。
畢竟,回家探親的短短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一系列跌宕起伏事端和起起落落的變故,就足以讓他刻骨銘心而永世難忘了。
他原本就不是什麼衝動的人物,早年會被人冠以長腳的別號,就是因為他在太學時就表現的格外熱忱待人而急公好義,幾乎只要誰家有什麼事情,他都能及時趕到想法子幫襯一二,因此一度甚得太學和國子監師生的口碑和好評。
但是實際上他亦是領有兼任的秘密使命,就是負責定期收集和稟告,這些在校師生的日常動態和思想傾向,以此來邀功和作為進身之階。
但是這唯一一次因為綠雲罩頂,而一時衝動起來的後果,卻是讓他差點兒就萬劫不復了。
誰又能想到,那幾位被抓了現行的姦夫之中,居然有行在最是炙手可熱的人物——蔡候的侄子麼,這個婆娘勾搭成奸的眼光,居然給他帶來了極大的麻煩和困擾。
原本理直氣壯的送官行為,最後居然被人顛倒黑白,反咬一口變成他這個御史的攀污和構陷了。
然後就是當場大多數人的反口和偽證,而能夠給他提供證明的那些親隨,也被拿下來關進獄中而不知消息了。
然後他就這麼被有失官體,禁閉起來待罪發落;然後就是有人一遍遍的過來問他的口供,反反覆覆的計較每一個細節,其中既有名面上的上級都察院,亦有大理寺和江寧府的人等。
而他們基本上都是一個意思,讓他稍稍認個錯走個過場,就能平息冒犯了大人物的惱火和尷尬。
他雖然一隻咬定不鬆口,但是還是在他們的旁敲側擊和威逼利誘面前,慢慢的動搖和猶豫起來了,再加上友人信誓旦旦的又道和保證,只要他忍下這口氣兵將事情承擔下來,他就可以在這場不光彩的是非當中置身事外,繼續回到淮鎮去做他的御史里行。
然後,殘酷的現實再次給了他重重的一擊,在準備好的文狀上籤押之後,他並沒有迎來開釋和恢復原職的預期,而是被從看押待罪官員的台獄裡,轉到了看押普通重犯的江寧府大獄裡,連最後一點優待和體面,都被徹底剝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