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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成群結隊追上去的驃騎兵,甚至還沒有來得及造成多少殺傷和斬首,預期中催死掙扎的反抗和戰鬥,就已經迅速結束了。
半晌之後。
「老赤鬼……」
一個聲音突然讓正在查看和巡視戰場的劉唐,不由的停下了腳步來。
這些被追的精疲力竭而疲於奔命,最終只能撲倒在地上束手就擒,被一串串潛在馬後拉回來,灰頭土臉垂頭喪氣的北朝俘虜當中,赫然有一張他熟悉的面孔。
「金眼彪?……」
他沒有想到,居然可以在這戰場中見到同為安東出身的老鄉,而且還是來自一個地方的熟人?
這熟悉的鄉音和面孔,讓他不由想起盛產鹹魚的余藩,群山與沼澤之間奔騰蜿蜒的大河,一到冬春之交就滿是白花花紅斑斑的洄游魚群。
每到這個季節,他們每家每戶就會掛滿了曬的漁獲,雖然撈上來最好的部分,比如作為當地一項特產和著名補品的魚子和魚膠,還有較大的鮮魚都被藩家收走了;但是剩下的邊角料和小雜魚,足夠讓他們每個人吃魚吃到想吐。
劉唐的先人在那裡已經繁衍了數代,依靠易手傳家的養馬和照料牲口的本事,從最初的牧奴,生籍為家僕,又出脫為歸化人,最終通過好幾代人的努力,成為具有當地籍貫的領民和土戶人家。
這個綽號金眼彪的施恩,就是鄉社裡鄰近莊頭的兒子,也是他兒時一起上山打鳥捕兔,下河捉魚摸蝦的童年夥伴。
因為祖上西番血脈造成的雙眼異色,自小又喜歡舞槍弄棒的,故此得了這麼一個金眼彪的綽號。
卻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的戰場上相見。在劉唐的示意下,自由人給他鬆開綁繩,背著雙手推送到了劉唐身前。
「有水不。」
施恩眼巴巴的看著一身戎裝的劉唐道。
「這些天渴的嗓子都冒火了……」
「要殺要剮也待會兒再說了……」
「好說……」
劉唐便遞過一個水壺到施恩的嘴邊,任由他大口咕咕嚕的喝了好一陣,才滿意的舔著舌頭。
「你想知道什麼儘管問來就是了……」
「當初你不是應募去了投奔行商的遠親了麼……」
劉唐開門見山的道。
「怎麼會跑到北虜軍中去了……」
「說來真是話長了……」
施恩毫不猶豫。
「家門不幸啊,又所託非人……」
「結果就誤打誤撞的入了官軍……」
「連走鏢的財貨和車馬,都折了進去……」
「才做了一個小頭目……」
說到這裡,施恩不由打量了一番劉唐身上,有些羨慕又有些諂媚的道。
「倒是你不是在玉州養馬麼。」
「現在看起來卻有了煊赫的前程和出身了……」
「怕沒有一個都頭?或是指揮?……」
劉唐矜持的笑笑卻沒有反駁他的猜測。
事實上事後盤問起來,金眼彪施恩的例子不是無獨有偶;在這麼一批突圍失敗的俘獲當中幾乎絕大多數,都是與安東有關的士卒;
據說都是隨那位北朝宣徽使宿元景,從塞外帶回來的北地聯盟的藩兵之屬;這不由讓劉唐產生了某種想法和念頭。
「你們在這處城壘里,還有多少人……」
他肅容看著施恩的眼睛道。
「若是想要保全下你們這些鄉黨性命來的話,就需要一個投名狀……」
「我可以送你和幾個人回去,但是接下來的事情,就看你的覺悟和表現了……」
「你這是要我跳反麼……」
施恩臉色微變,有些驚訝的道。
「此事實難從命……」
「既然你我是戰陣相見,那就是生死各有天命,單憑處置好了……」
「只望給留個全屍,不做那無頭之鬼就好……」
「那你覺得你們所據這處地方,又還能再堅持多久呢……」
劉唐絲毫不讓的反問道。
「早晚不過是冢中枯骨而已……」
「不然又何須做那逃亡之舉呢……」
「或者說,你絲毫不在乎那些鄉黨的生死安危了?」
這時候轟隆聲中,一大片牆面崩倒了下來,就像是無形的衝擊一般,也在震撼著這些俘虜的心神和表情……
「如此不忠不義之事,原本不做也罷……」
聽到這話,施恩也不禁臉色數遍,最後重重的嘆氣道。
「但是這些安東子弟,已經是缺衣少食,忍飢挨餓的許久了……」
「你若能保證,讓他們先行飽食一頓……」
「我願意去且做一試……」
不久之後,被打破的豐成戍之內就在黑煙和喧譁聲中慢慢的平靜下來,南面的重新被用填塞物封堵起來的大門,也被自內而外的推倒在地上。
然後成群結隊放下武器的俘虜,如投入約走到了牆下的空地上,開始從但來的桶筐里取食起來。
而在專門的帳篷當中,換過一身行裝的施恩,也在接受老鄉劉唐單獨的招待,雖然只是幾個開封的罐頭和一小盆奶糊疙瘩湯,但是依舊讓他吃的津津有味。
「許久沒有好好的吃上一頓了……」
施恩一邊打著飽嗝一邊露出某種愜意的表情,慢條斯理的道。
「你在這邊,日子過的是真心不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