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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當雨水慢慢變少變稀,遠處的群山又再度出現了輪廓和柬,戰場上已經是重重疊疊的灰白色屍體,被鋪陳在了一起,本方的陣亡者被擱在了通道側邊,準備隨後用輜車給拉走,北虜的屍體,則被胡亂扔在了山谷的曠野處,或是就近堆成一個個小包。
周邊的驃國、安南、南天竺和各大島洲等海外駐屯軍的士兵,也不顧遍地死屍的悽慘可怕狀況,就拄著長矛披著斗篷喘著氣看著,出自諸位將領親衛隊拼湊起來的騎兵,耀武揚威地投入更遠處的追擊,但是自己卻只能坐在泥淖當中,扔下卷刃或毀壞的武器,慢吞吞地恢復著體力。
絕大部分參戰的士兵是如此的疲憊,以至於鬆懈來下的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動彈,很多人蜷縮在積水當中,就這樣沉沉睡去。
第921章 臨峙(十六)
淮東,臨沂城的一處酒樓外。
「幾位軍爺安好……」
滿臉笑容的店家,小心的奉迎出來。
「這幾張軍供票且做八成八的折色如何。」
「餘下就不用找回了,且做賞錢罷……」
團練使羅驃騎也迎來了在淮東第若干個生辰日,和弟弟羅克敵在內的幾個親近之人,喝了點小酒而有些醉意熏然的告別之後;
就在護兵牽馬跟隨下,慢慢度著步子走回到住所去,且做某種醒酒發汗的舉措。
作為少許梁山眾的再度相聚,說起其他人的去處和遭遇,卻依舊很有些物是人非了。
像是昔日後梁山時代出身的三駕馬車之一的劉琦,成了海兵都監兼萊州水營鎮將;岳鵬舉新進升任了滄州都監兼;羅克敵自己在右虞侯軍里當任獵騎第二正將,兼實質上的副手;
甚至連名不見經傳的朱武,都在置制使帳內作為了一名軍事參議。如此林林總總的細數下來,顯然都是大有前程的。
而他們本身的任用,又直接或是間接提攜了好一些,與梁山過往有關的親近人等,由此也在昔日的婆羅洲系、嶺內系、江寧-潤州系、等等之外,形成了又一個帶有明顯地域色彩的軍中新群體。
而作為昔日的梁山大首領羅驃騎,身為淮東旗下獨一無二的首位團練使,兼守捉使趙隆的副手;他平日裡的職責更多是招募和訓練,那些補充進來的新兵;並定期四處巡視、監督和指導,淮東各地的後備兵役和地方整備情況;
他也難得過了一段相當安穩和省心的日子,對於現狀也還算滿意。畢竟,比起在梁山做那個便宜不討好的大首領,勞心勞力操持每況愈下的日子,他覺得自己還是更適合現在這個位置。
只是早年出身邊軍門戶留下的些許傳統和習慣,讓他在聽說了別人的消息之後,會稍稍有些暗自遺憾,沒有出現在前沿建功立業的機會。
然而,他也有相應的自覺和立場,這已經是多半不可能的事情了;作為曾經的梁山領頭人和一個舊時代的象徵,他只要扮演好自己受到優待和禮遇的角色,盡心盡力的對得起現有的職責和待遇就好了;
反倒是他的弟弟正在獵騎營當任第二正將的羅克敵,身上受到的束縛更少也更容易得到任用進而機會,比起自己顯然更有前程和未來可言才是。
但是一個舊識的出現,卻打破了他平靜的日常。
「驃騎大兄,別來無恙否……」
「你……」
羅驃騎的第一反應是震驚,然後才是某種緬懷的情緒。
「不是已經死在山上了麼……」
「那是因為有人想我死,卻不幸沒有死成……」
來人笑容可掬的道。
「所以這才有了和大兄再見的機緣……」
「那這些年,你又去了何處……」
羅驃騎有些唏噓的問道,這位在梁山的時候,可是多有提攜。
「這次怎麼找到我的……」
說到這裡他已經徹底酒醒,而腦筋慢慢的轉動起來。
「如今我也算是與大兄同朝用命……」
來人耐心的解釋道。
「添為某位大臣的佐僚之屬,又聽說了大兄的消息……」
「這一次只是想代國中的某位大人,且問候上一句……」
「大兄還有心更進一步麼……」
「你這是什麼意思……」
羅驃騎正色起來,此事果然沒這麼簡單。
「或者說大兄還指望能夠得到建功立業,而聞達天聽的機會麼……」
來人故作輕描淡寫的道。
「我正是前來送上這麼一番前程的……」
……
都亟道,洛都。
雖然城外已經再度廝殺成一片喧聲蕭蕭,但在理論上最安全的地方——皇城大內,依舊是一片死氣沉沉的氛圍。
泰寧宮,天子現今的居所,也是門可羅雀而一片蕭疏清寂,只有若干年紀偏大的內宦和宮人,在滿臉倦容的打著哈欠值守著。
事實上,昔日「金谷暖橫宮殿碧,銅駝晴合綺羅光」的皇都大內。除了作為大朝會門面的明堂和紫寰殿外,因為缺少維護和照看投入的大多數宮室,早已經斑駁剝落而年久失修,乃至大片大片的傾倒坍塌在一片荒草之中了。
正所謂是「洛陽何寂寞,宮室盡燒焚」。
特別是近些年的國計日艱和捲入大內的戰亂,把後宮的圓壁城和東西夾城,東宮所屬的部分,都被打爛燒光掉之後,又被雀占鳩巢的大元帥府,圈占走了大內殘餘尚可利用的完好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