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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這是李富貴跟著許多人,乘著戰鬥間隙,冒險下壘去外頭,現割回來的馬肉。

  在這個天氣下,死馬不容易馬上腐壞,但是卻很容易凍的硬邦邦的。

  因此,要眼疾手快的乘熱割去,然後將那些不要的肝腸肺臟之類下水污濁物,連同敵人的屍體一起掩埋掉。

  卻是一個相當辛苦和瑣碎的需要技巧的活計。

  只是他們卻想不到的是,按照慣例這麼做的結果,就是一次次造成了某種意義上的戰場傳說。

  比如關於某隻軍隊直接在戰場上吃人,並且因此拘役魂魄為倀鬼,永不超生的以訛傳訛。

  這時,臨時負責他們這段牆面人頭的隊官,也不顧膀子上新纏的紗布,大步走了過來,扯著臉對他們這些夫役鼓舞道。

  「辛苦了,多吃點……」

  「吃好好了才能繼續幹活執役……」

  聽著這個熟悉的話語,吃個半飽的李富貴,卻又不禁神思遐想,回到了後方的家中去。

  那個女人,似乎也是這麼一天到晚叮囑著自己。

  作為曾經的家中老五,兄弟中實質上的老三,李富貴在家中可是被罵的最多的就是「你這個吃貨」「白瞎糧食的貨」「小餓死鬼投胎」。

  因為,他剩下就特別的能吃,同樣的身板和年紀,就是吃的比別人多,也特別容易餓,幾乎趕上了大好幾歲的兩個兄長。

  相比之下他們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妹妹就更加可憐了,她在家裡的唯一一頓能夠吃半飽的飯,就是在她被賣出去的當天早上,為了讓起色看起來更好一些,而能夠和人牙子多交涉幾個銅板而已。

  他的中隔童年和青少年時光,己都被解的感覺所充斥著,在餓肚子之餘,他只能依靠上山掏雀,下河撈螺,勉強囫圇養到這麼大,勉強能夠幹活的年紀。

  總道是能夠力氣,給自己掙口吃食了,卻又天災人禍的,將他辛苦掙扎在饑饉煎熬中的家庭,給毀滅殆盡了。

  包括兩個兄長及其妻兒在內,全家三代的十幾口人,幾乎餓死的餓死,病死的病死,年輕力壯的李富貴,也不得不在家人死光之後,燒了權作墳場的棚捨出來逃荒。

  因此,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李富貴這一輩子的願望,就是能吃頓飽飯,為此他什麼事情都願意去做。

  在流亡的路途中,這個願望又變成了,在被餓死被人吃掉之前,能夠吃頓飽的就好了。

  然後這個願望突如其來的,在他來到徐州締結之後,就很快實現了。居然有軍隊開始收攏他們這些流民,被選上做雜役之後,更是豆薯和糧磚糊糊,幾乎吃了個肚兒圓。

  然後有了勞作的田地和棲身的宿舍,然後有找了一個比他大好幾歲的當地女人,帶著一雙便宜兒女,依靠官府獎勵老移民成家的舉措,而在劃定的公營田莊裡,修繕了現成的屋子,重新安頓下來。

  因此,這個新討的婆娘,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做一大鍋子飯菜,然後在布兜里插著手,看著李富貴和一雙兒女狼吞虎咽的模樣。

  因為李富貴肩帶的雜事補貼,有些口糧上的剩餘,因此,家裡總能隔三岔五的沾點油水開開葷。

  這時候,在李富貴的反覆催促和強烈要求下,女人才會戀戀不捨的在兒女的期盼眼神中,從米缸里掏出一塊鹽醃過的肥膘,在鍋底用力的抹上一遍,才下菜翻炒滾湯,做成一鍋麵疙瘩或是湯條子。

  然後,在用大窖里的蘿蔔或是洗淨削皮的土豆切絲,再伴些老醋,就是又省柴又省佐料的一道時鮮菜。

  這時候,李富貴又會和女人進行一番推讓和送拒,在一雙小兒女眼巴巴咽口水的等待中,最後大半還是被扒拉到了李富貴的大碗裡,小部分均分在兒女碗中。

  然後用「多吃些」之類的話語,催促著他們多吃一點,直到李富貴打出了輕輕的飽嗝,小兒女們也都是暖食下去,小臉漲紅起來的細汗。

  女人才會用著熱過的飯籈殘渣,就著鍋底的那點殘湯剩菜,甚有滋味的囫圇對付一餐。

  這時候,李富貴還會在灶膛里掏出一塊發黑微燙的薯塊,給女人繼續填下肚子。

  簡單樸素生活的安逸與愜意,就這們在不經意間,懵然而生出來了。

  說實話,當初李富貴見到,這個拉扯著兩個滿臉菜色孩子的女人,就活像是個骷髏架子,風一吹就能倒一般。

  好容易才在安定的生活中,將勞動婦女的壯實與豐腴,給重新一點點的養了回來,現在,她不但兼帶家裡的日常活計,還能兼打兩三份以上的零工。

  因為按照莊上的規定,那雙兒女在一旬之內,有七天都必須到童子營報到,參加官方安排的集體生活。因此,她得以有閒暇時間抽出來,參加婦女合作組織的有償勞作。

  主要是上頭分排下來的,關於針頭線腦需要耐心的瑣碎活計,至少包一頓全乾的午飯,還有定量計件的微薄實物工錢。

  再加上李富貴在巡護隊的兼職進項,只消勤快些平日裡就大可以,省下許多的口份日用來。

  因此,女人私下裡不免很有些長吁短嘆的糾結,她自覺年紀以及漸大,畢竟以及是三取四嫁的老寡婦了,一直有心相幫李富貴再生個一兒半女的,也算是對宗祀有個交代。

  但卻怕是多一口人撫養的辛苦,又怕分薄了現有兩個兒女的關愛與用心,畢竟兩個孩兒能和後爹處的好的,委實不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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