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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他倒也算是半個海州人,只是相比那些軍鎮帥臣及其部署們朝三暮四,經常可以隨著利益和情勢變化的立場和態度,經歷了幼時的顛沛流離和輾轉之後的他,卻是個少有的異類。

  因為他已經厭倦了這種頻繁變換門庭的傳統,認為這才是亂世不止的根源,而格外在意和看重的是,洛都朝廷的大義名分,以及忠誠與之類的武人榮譽。因此,很容易就在地方脫類而出,得到來自洛都方面的賞識,被召見賜予六品出身,拔舉進入武學修業,並由此改名為顯忠。

  然後又作為重要的棋子,以新任巡泗兵馬使的身份,外放回到了家族所在的青徐鎮,開始他新的前程與宏圖。

  只是他的野望和理想,很快就被南朝北伐的大潮給摧毀了,於是他又成了與這些破壞和奪占自己家園的入侵者,最激烈的抵抗者中的一員。

  為此,甚至不惜親自帶人掩與道路,伏殺了南軍派來的密使,而斷了自己的上官,投降輸誠的後路與決心。只是他個人再多的努力與奮鬥,都難以抵擋南軍占據上風的大勢所向。

  已經存立了數百年的青徐鎮,終究還是轟然崩潰在南軍高歌猛進的強大攻勢之下,連他和他的部屬,都被駐守地方的士民百姓,給開城獻了出去而做了南朝的俘虜。

  但是他還是沒有放棄,而是帶人從俘虜營中脫逃出來,而奔回了北軍的控制區,為此他作為某種忠勇義士的典範,而被再次提拔和任用,成為了卞軍外圍的一部統領,而繼續奮戰在抵抗南朝入侵的第一線。

  直到汴州城被擊破,他帶人拼死突圍了出來,然後又在城外的附近親眼見證了,那些南軍在城中大肆屠殺,而將汴水染成鮮紅血河的過程。

  接下來的數度反擊和拉鋸之後,他還是不可避免在節節抵抗中,一路敗退到畿內的過程和結果。

  更令他失望的是,在大敵當前重兵壓境之下的,畿內倖存的各路軍馬,爭權奪利和相互侵軋的各種醜態,特別是在來自大元帥府的背後支持下,派系之爭甚至壓倒了迫在眉睫的抵禦外敵。

  而畿內的朝廷中軍,也更多是把他們這些外州殘餘,當作保存自身實力的消耗品,和戰損之後的補充來使用,而對這些屢戰不挫一路堅持下來的忠勇之士,明顯缺乏敬意和重視,因此,他們總是被安排最危險和最艱苦的地方,但是得到的待遇和補充卻是最靠後的。

  於是乎,當那些一個個名聲卓著或是資深的宿將,與他親熟的故交,都被強令驅使著走上前沿,又相繼陣沒或是失蹤在敵潮之中後,李顯忠也逐步對現今的洛都朝廷徹底絕望了,這已經不是他當初可以為之效死和奮鬥的那個朝廷了。

  再加上後來發生的一些讓人忍無可忍的事情後,他終於下定決心,不再遵守朝廷的號令,退入洛都城繼續抵抗,而是從北面的黃河邊上奪船出奔到滑州境內上岸,再轉道南下。

  最終一路躲避著被打散的亂軍和流匪,千辛萬苦的帶著數十名海州子弟,逃回了位於海州家鄉,卻發現自己的親族,已經不復存在了,一隻「義軍」盤踞在他家的廢墟之上。

  他幾乎是怒髮衝冠,悲憤交加的親率這些劫餘的海州子弟,當先衝進這些至少十倍於己的義軍之中,殺了個三進三出,最終擊垮了這隻數百人的義軍,逼降了剩下的大半數人。

  然後,他才從附近躲起來的鄉人口中,得到了自己父母早已經過世,妻兒外出避禍失散的消息。於是尋回失散的妻兒,就成了他當下的目標。但是人海茫茫又正逢亂世,以他一己之身可謂是大海撈針。

  這時候,附近殘存的鄉老賢望出來懇求他,帶領本鄉丁壯就地組織起一隻保鄉安土的土團。而他也需要足夠的人手和資源,來實現他的目標。於是兩下相合,就順水推舟的成了,當地眾多土團武裝的領頭人之一。

  在他的率領下,被武裝起來的當地鄉民,不停的與一股股被打散後,闖入境內的亂兵作戰,驅逐和攻殺那些流竄於道途的流寇匪類,拼死抵禦犯境肆虐的胡馬游騎,乃至驅逐和吞併那些,打折義軍旗號的外州團體勢力。

  他們幾乎抗擊著,任何一個試圖進入海洲境內的武裝勢力。並因此很快壯大起來成為其中最有實力的一隻,能夠保全鄉土之餘,順帶找回妻兒的微薄希望,這也成為了心灰意懶的他,最後一點人生目標和動力。

  但是似乎老天鐵了心要和他做對一般,這時候一隻撤退到淮上的南軍部隊,再次席捲了淮東的青、沂諸州,就連他存身的海州也難以倖免,於是那些紛紛而起的土團武裝,也在這隻號稱「滿萬不可敵」外來軍馬的強勢鎮壓下一一覆滅或歸降。

  最終,他只能和其他幾隻土團武裝一般,帶著不願投降的部下,退守到天烏堡來苟延殘喘,期待轉機和變局。

  但正所謂是,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私心和矛盾,特別是在一貫貌合神離的數家武裝,被長時間迫困局在山中一隅,而需要爭奪相對有限的水源,口糧、衣物等日常資源的情況下,紛爭和內鬥就變得不可避免起來。

  在這後半個冬天裡,主導天烏堡內分配的話事人,就在明爭暗鬥演變成的內訌之中,更換了好幾次。最後還是落到了一直置身事外,而獨善其身的李顯忠身上,但是這已經沒有太大意義了,隨著開春的冰雪消融,天烏堡的終末之日終究還是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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