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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德坤一身披甲站在這裡,裝模作樣的用一隻單筒咫尺鏡,看著遠處伊水沿線,那些被打破的城壘和柵牆,以及淹沒在點點塵煙里的廝殺喊叫聲。

  冬雷一般轟隆隆的炮聲,正在一點點的將這些臨時搶修的堅壘和阻礙,給逐一的敲碎搗爛,而號稱南朝天子親軍——殿前軍的旗幟,在昨天就已經強度過了伊水的部分防線。

  顯然這一面,才是南軍主攻的方向,因而大元帥府,已經下令收縮在汜水關和武牢關的可戰之兵了,只留下了那些倉促新募的團結和鄉勇,繼續打著各大軍序的旗號,在那裡做出欺敵之舉。

  相信用不了多久,對面的那些南軍,就可以推到洛都城下了,會有一場更加慘烈的血戰吧。

  不過持續飄搖而下的雨雪,則多少給這些洛都城上的守軍一些信心和底氣,只消他們把時間拖得夠長,這老天也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而自汜水關突入來援的河北軍,則給鬱郁不振的上下洛都軍民,打了一發強心針一般。

  久未露面的大攝,甚至在朝會上,親自接見了帶兵一路轉戰來援的河北招討副使張叔夜,各種加官晉爵厚給饋贈,當場委命為知樞密事,昭義軍節度使,大元帥府右路統軍,總掌東面防要的副留守。

  但只有張德坤在內的極少數人才知道,張叔夜帶來的河北軍,可並不像明面上宣傳的那麼多,而且大多疲弊不堪。

  其餘多出來的人馬,都是從北線和東線撤下來,打著數隻河北軍的旗號,自上東門到上陽宮繞半城數遍,所營造出來兵強馬壯景隨雲從的,真假虛實參半的假象。

  曾幾何時,國朝已經煎迫困頓到,需要用這種欺敵欺己的伎倆,來鼓舞民心士氣了。

  突然一名背旗的訊兵,出現在遠處尚未褪盡的霧靄中,噴吐著白色的煙氣,踢踏著青石路基,自城下飛馳而入。

  隨後張德坤也得到了最新的捷報,伊水上游的漕軍水營,在今晨天色剛剛發白之時,順著水流以改裝過的平板車船,再度發動了一次決死突擊。

  誤打誤撞上了連夜搶渡的南軍輜重大隊,雖然猝不及防的南軍極力救援,奮力抵抗,但是還是不免,包括數十門大小炮在內的大批輜重、火器,隨船被撞翻焚燒著,沉沒在伊水的河面上。

  損失了這批攻堅的重裝器械之後,想必又能為前沿的抵抗,爭取或多或少的一些時間吧。

  他如是想著,卻把目光放到了不遠處,半環形的垛口之內,那些黑黝黝的龐然大物,又給他增加了不少信心和安全感。

  而洛都也是北國天下,屈指可數能夠在城頭上裝配有火炮,和其他大件火器的城池。

  雖然這些守城大炮,已經很久沒有派上用場了,最近一次發揮用處,還是在洛都之變中,給城外的虎衛軍,發號施令傳達信號之用。

  而其中一些被重新清理出來,打磨乾淨的大傢伙歷史,甚至可以上溯到承光中興的年代,繳獲自大潰退中海藩聯軍的遺留物。

  雖然為了穩妥起見,試炮的時候,也只能打發半數到七成的裝藥,但總算是有了居高臨下的對抗手段不是。

  為今所欠缺的,不過是足夠合用的炮手而已,畢竟都亟道已經數代未聞兵火了,因此用得好的炮手,幾乎都在延邊的少數重點防要地區。

  雖然名面上,張德坤還是一本正經的表情,但心中還是有些無奈的味道。

  因為,他雖然半退隱在家,做出一副花天酒地無心問事的態度來,但是天下兵馬大帥元帥府的那位堂兄,依舊沒有就此放過他的意思。

  這次被委派代表元帥府前來巡城,兼作軍前觀閱使,未嘗也不是一種試探。

  但不管怎麼說,雖然他不善此道,也缺乏軍伍的經驗,但至少有一個基本的優點,身在其位就會盡力,把本分職事做好。

  因此,他能夠在親隨的幫襯和提點下,矜持而不是熱誠得與城上軍將們,打著招呼和平心交流,比較貼切和內行的,詢問他們的問題和疑惑之處,並且有所保留的做出一些應允之事。

  他甚至可以準確的叫出,某些重要崗位上士卒和將校的名字,以備不時之需的派上用場。

  既不至於表現的過於外行,而為人所欺瞞變成承擔責任的冤大頭,也要避免實際干預過多,而落人抓權和擅專的把柄和口實。

  巡遍了長廈門到厚載門之間重點地段的之後。

  突然他看到自己府上的內管事之一,有些表情微妙的被擋在不遠之處,揮手放了過來。

  「就在主上出來後不久,就有人過府……」

  來人在他身邊低聲耳語道。

  「說是公府召見了糖糖娘子過去問話……」

  「至今尚未歸還,府中很有些擔憂。」

  「請示是否派人去……查探一二……」

  他不禁猛然捏緊了拳頭,將指甲扣到掌心裡去的劇痛,才能讓他不至於扭頭,讓手下看見自己臉上的抽搐和扭曲一樣。

  似乎這樣可以用來掩飾,某些要緊的東西,被人強占了的撕裂感。

  「爾等都是得了失心瘋了麼……」

  然後,張德坤才有些痛心疾首的勃然呵斥道。

  「靈寶公的府上,豈是你們可以窺探的……」

  口中雖然這樣說著,但真的是第一次,某種難以遏制的憤怒和深沉無力的屈辱感,第一次,從他心中孳生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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