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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幾乎是敞衣短胯,或是乾脆打著赤膊,露出汗津津的油亮身體,被曬得發暗的皮膚讓他們大多數人的外表,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模子倒出來的。
他們手中提擎東西,在零落的陽光下泛出金屬反光,顯示著他們並非良善之輩,也不是過來好好說話的。
「近了近來……」
那些水手和船工們高喊起來……
「抓好固定物……」
「小心衝撞……」
幾乎是搽舷而過的瞬間,沉重的震動感從我們腳下傳來,某種難以形容的感覺,讓人忍不住想要跳躍起來,然後摔滾在地上的失衡感,卻是習慣了陸地平穩的我們,難以形容的體驗。
當即,就有不少還未習慣的士兵,唉聲連片的摔倒在甲板上,然後有十幾個人頭破血流的被攙扶下去。
我的嘴裡也被牙齒重重磕了一下,泛開了某種新鮮的銅鏽味來。短暫的錯身而過之後。
然後第二艘武裝快船的衝撞又來了,比之前更家沉重的搖晃和傾斜感,隨著高高顛過干舷的浪花,成片的扑打在我們的臉面上。
那種火辣辣的咸腥和濕潤,讓人很不好受。
但是沒有命令,依舊沒有人起身,也沒有人射擊放銃,他們只是繼續抓著攀附物,用身體固定著武器,默默等待著最後的指令,期間又有幾個人摔傷或是跌撞在硬物之上,而暫時失去了戰鬥力。
望著甲板上幾趟新鮮的血跡,我再次將發出命令的欲望和衝動給吞了下去。這時候,作為軍造品質的厚重船殼,終於發揮了應有的效果。
只聽得令人牙酸的大聲吱呀響和不斷蹦起的碎屑和木片,站在尾樓的高處,我可以清晰的看見,因為衝擊角度過大,而迎頭與我們斜頂在一起的武裝快船,整段船艏像是突然從中點了一個大炮仗般,迅速摧折綻裂開來。
站在上面的無論是人體還物品,像是被某個無形的力量給拋投起來,然後重重的拍打撞落在我們的船幫上,發出某種破裂。
這時本船已經去勢不減的,頂撞擠壓著將對方甩脫開來,只剩下豎起小半截前部,而開始在原地前傾後翹的武裝快船,和爭相跳海的倖存者。
「將軍大可放心了吧……」
這時船頭也回過神來,開聲對我道。
「本船在水線之下,乃是用包鐵覆銅的底殼……」
「等閒船隻絕計撞不過我們的……」
隨後又一個黑影,再次籠罩了我們,卻是第三艘武裝快船也平行著靠了過來,速度甚至比我們更快上許多。
隨著越靠越近的兩船間隙,我看了如同雨點一般拋投出來的,咄咄有聲的密集釘落在我們的船體上。
一些站在快船中部的人,已經開始朝著我所在的尾樓,咻咻的拉弓射箭,如同稀疏小雨般叮噹作響的落下好些,卻沒有造成什麼傷亡。
兩船則再次碰在一起,隨著加固的固定物,資源或者不情願的開始了某種同步的減速。那些水手和船工,也緊張萬分的重新看向我了,卻有些人忍不住拿起了武器。
死一般的短暫沉寂之後,我們高出對方的干舷邊上,突然爆出出一陣各種口音和腔調的嘶喝和怒吼聲。
「上啊……」
「殺光奪走……」
「雞犬不留……」
甲板之內還是沒有明顯的動靜,直道我深吸了一口氣,終於發出了那個命令。
「下放斜角四六……三排前出……」
矛隊的隊官喊出口令。
「殺……」
霎那間,那些短髮包頭,狂喜而猙獰的面孔,霎那間變成了某種錯愕和驚駭,因為他們的上方,迎面而來的是成叢的矛尖,就像是河豚剛鼓起的刺,又像是孔雀綻開的羽翎。
在船舷上方和排水孔洞裡戳刺出來,霎那間用他們噴濺的血水和滾落的身體,將船體一邊沾染的大片血紅斑斑。
這些尖矛,哪怕沒有命中,依舊迅速收回去了,然後隨著口令重新刺出,就像是割草一般的將這些攀爬過半的身影,一批批的刺中,哪怕乘著掛索,在光禿禿的船殼上左右躲閃,也不能逃脫,其他人都死傷殆盡後,自己成為集中攢刺的目標。
「殺……」
「殺……」
「殺……」
隨著幾個音節的口令批次喊完,船幫上已經再沒有能夠掛住的人體了,只剩下一些拖帶著血水,還在海水裡掙扎遊動的少數傷者。
但是還有更多的海賊,聚攏在干舷邊上,還沒來得及攀爬上來,就目瞪口呆的望著這些悍勇的先驅,轉眼凋零如秋風捎落葉的下場和結局。
他們如同炸窩一般的,情緒漿的驚呼著怒吼著,捶胸頓足哀嚎著,然後終於有人想起用弓箭反擊,或是將上手的武器泄憤式的拋投過來。
然後,對準他們的方向再次伸出來的,就不是鋒利的長矛了,而是成排斜下的火銃。
「齊備……放……」
船邊上突然噴射開來的煙霧和鉛雨,籠罩和吞噬了他們。
若干的時間之後,靠上我們的幾條武裝快船,只有一條在少數嚇破膽的殘餘人手的操作下,拼命砍斷掛鉤和固定物,撐開半截滿是洞眼的風帆,在我排射的送行中,歪歪斜斜的總算脫離開來。
這期間的戰鬥,我們所據守的高幹舷,則發揮了某種介於工事掩體和城牆之間的作用,我們等於是利用船體為防線,打了一場比較擅長的陣地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