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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這是唱的哪出啊……」
我也不見外的開門見山道。
「真是好情致啊……」
「我就料想你會來的……」
他毫不意外的起身,在對面的青瓷空盞上倒滿,然後對我做出個請的手勢。
「這又是為什麼呢……」
我端起來了一飲而盡,卻覺得有些唇齒甘甜。
「我可不覺得,有這般的必要啊……」
「這是閩中特產的晚甘喉……自開元以來歷代的貢茶……」
他突然轉而言他起來。
「也是清茶一道的首選……」
「只是如今閩中雖然在國朝治下,但是內里卻是土族好強林立的紛亂不堪。」
「……」
我不明所以的測了側頭,再次飲下一盞,不知道是否心態變化的緣故,卻覺得味道更加深刻的多了。
「所以這些年時貢時斷的,僅有中庭和大內有所集藏些許……」
他似乎陶醉在茶香中的繼續道。
「這些便是通海公家,歷年分賜的一點存貨了……就算是公卿大臣家,也未嘗有所……」
「只是現下都便宜了你我這類武夫了……」
「這便是我為你爭取的最後一點好處了,也算是對那樁無頭公案的補償吧……」
他有些嘆息和唏噓的道。
「我就要轉任地方了,日後或許還有相見的機緣……」
「機緣?……」
我更加疑惑了。
第177章 善留
隨後我就知道了他這麼說的緣由了。
阻力最大的天南本地固然是平定無疑,塵埃落定了,但是在捎帶大海彼岸的安遠州那裡,卻出了嚴重的意外和紕漏。
另一隻武裝加強過的偏師,一萬多名精銳的拱衛軍,在右威衛將軍高渾率領下,護送樞密都承旨王詵,成功強勢登陸大沙港城,深入安遠州城下之後,居然就這麼全軍覆沒了。
朝廷的權威和號令,在一個地方接連栽倒兩次,所謂朝野震動,輿情譁然莫過於此,因此尚有餘力的天南討逆軍,在完成了使命之後,又要扮演起某種救火隊和善後的角色了。
正所謂所謂兵疲師老,又新遭大創,前方功勞的賞賜,也還沒有得到,因此除了口號喊得響亮,胸口拍的乾脆,具體到了底下,各部都有推諉、拖沓之意。
卻是誰也不願意去做,這個替人搽屁股而吃力不討好的勾當,現成的功勞還沒到變成實質的好處不說,萬一有所閃失,那是好不容易倖存下來的人手摺損不說,連帶之前好容易拼出來的名聲和功勞,卻要搭進去,怎麼看也是得不償失的勾當。
更何況,安遠州雖然於天南之地,不過是一海之隔,但卻屬於西海道的下轄,而非本土七道的安南道,無論是風物民情,政治格局,都大相逕庭,前者乃是全部編戶齊民,高度郡縣化的本土腹地,後者則是擁有大量老牌大小海藩分封的外洲大島。
東西兩海道,就是為了管理這些外洲大島之上,眾多海藩土領和經營對外開拓,而專門設置的,在位格上更高於陸地七道的都督和都護們。
而東海道諸島洲的開發最早,也最成熟,因此東海道官府軍民的主要對手,除了大陸沿岸的北朝兵馬之外,就是那些除了野蠻彪悍,沒有其他優勢的山夷土蠻。
周邊的勢力也主要是那些歷來親熟的臣藩屬國,自古以來就是傳統意義上天朝文化圈的薰陶之下內,擁有成熟的藩貢體系,因此就算大量內附和分封之後,國人和土戶的穩定性和向心力,也要好的多,幾乎沒有語言文字不通之虞。
而西海道的情況則要複雜的多,從開拓之初,就要對面的是來諸多強大外夷番邦的勢力和影響,更多說多如牛毛的宗教、民族和風土人情,以及大大小小存在日久的土著政權。
雖然很早就被一一征服和攻滅,變成國朝直領的州縣,或是有限自治的臣藩之屬,但是那些藏匿在龐大土族人口中,那些不甘失敗的各種故國殘黨,還是會繼續勾結內陸深處那些蠻荒不化之地的土著,時不時得起來作亂犯境。
因此在早起的軍事征服和平底之餘,就是用大量就地賜土和分封將士,來酬賞功勞的,這些就地受土的將士,也演變成當地眾多國人家族的起源。
而在南朝建立之後,功臣、重臣和宗戚之屬,都會優先分封於西海道,以加強對當地的控制。因此西海道之多島洲之上,最常見與直領州縣並立的大小分藩。
自從永嘉大進軍的慘痛失利後,這原本頗有矛盾和競對的新舊藩領,就開始兩廂合流,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們也是國朝最保守,又是最激進的勢力。
他們雖然同樣世系相承的是華夏衣冠禮儀,用的是故國的語言文字,自認為天朝子民,但對於光復嶺內乃至中原故土的北伐大業,卻是缺少興趣,而在對外征服那些外夷土蠻,奪取更多的田土戶口,為國人的對外殖民,爭取更大生存空間上,卻有一種時代相承的偏執和狂熱。
相對於東海道那些,政治立場更傾向於大陸派,或則說是北伐派,東人黨的諸侯海藩。
他們也是朝中所謂「西黨」的政治基礎和根本來源。然後其中相當部分勢力,又和東海道的海藩諸侯,構成了朝中與本土的所謂「陸派」相對應的「海派」。
從某種意義上說,東海道深受故國薰陶,開化度高,人文物產更勝一籌,而西海道則以民風彪悍,版圖廣闊上更勝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