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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峴忽然大悟,過去總說的瑞雪兆豐年,原來是這麼個兆法。
那邊忙著種麥,這邊房子也能開始壘炕了。墨峴卻覺得這種農忙的時候,讓其他人抽出寶貴的時間來給自己家忙活,實在是……不太好。
所以第一次眾人幫著他壘出了個大概樣子,他在一旁幫手,且用心問著,學著。待到夜裡,便偷偷從床上爬了起來,點上燈油,自己慢慢的按著其他人規整出來的樣子朝上壘。
古代的油燈是標準的一燈如豆,火苗只有一個黃豆大小,且墨峴用的燈油也並非是什麼好油,油料燃燒的黑煙把那顆金黃色的小豆子又遮住了一半。就靠著這昏昏黃黃的燈光,還有外邊也不並不算多亮得月光,墨峴靠自己一個人,用了一個晚上,將那炕壘了出來。
若是熟練工這也不算太大的工程,但墨峴可是個標準的生手——他壘煙道的時候一開始沒弄錯,但他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感覺不對勁。於是扒了重來,結果反而錯了,都快封頂了才發覺不對,又拆了重來。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他明明是按照原本定好的比例走的,可是到最後這炕卻比預計的大了一截出來。等到壘完了,墨峴看著不對,甚至還要再次返工的時候,外邊雞叫了……
一身泥土的墨峴匆匆跑到村里井邊上,打上來兩桶水,朝自己身上澆。他還得回去做早飯,可不能像個泥猴一樣進廚房。
“哪裡來的小美人?這麼糟蹋自己身子,哥哥可要心疼了~”
身後響起了標準登徒子的聲音,墨峴也並非沒聽見有人過來,只是這個時辰雖略微有些早,但若有別家的嬸子大嫂出來打水,也並非不可能。誰想到說話的竟然是這麼一個“東西”?
墨峴疑惑回身,在看見那人之前,墨峴曾想過站在他背後的會是個頭上簪花,手裡打扇,穿著件富貴團花長袍,肥頭大耳的紈絝,他還有點奇怪,一個殷實之家的紈絝,天蒙蒙亮跑到這鬼村裡邊來幹什麼?結果……
他看見的是一個扎著快灰色方巾,但頭髮仍舊亂乾草一般四處翹著,掃帚眉、三角眼、扁鼻子、老鼠嘴、乾癟臉,穿著一身灰撲撲髒兮兮黑色箭衣的瘦小男人。
墨峴看著他眨了眨眼:“王……?”
對面那人未等墨峴說完,便嘿嘿嘿笑著開了口:“原來美人認識在下,卻不知美人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家中可還有兄弟姊妹麼?”
“在下複姓歐陽,名墨峴。家住王兄隔壁,家中還有一個結了契的義兄弟。”墨峴拱拱手答道。
剛剛搬進來時,他也以為這王癩子八成就是村中的無賴閒漢,但是和其他人相處久了,他卻覺得,若這人真箇如此,莫說是脾氣並不算好的孫家兄弟,就是寬厚慈祥的趙五爺,也不可能讓他依舊在此地立足。因而,雖直到今日才見到此人,到墨峴卻也早已經把他劃歸為“奇怪但是可以安心交往的村民”之一。所以即便這人有些口花花,他也依舊拿他當做平常人對待。
“……”墨峴泰然處之,卻讓王癩子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墨峴站在那半天,王癩子卻半個字也沒說,他只能疑惑的指了指趙五爺家:“在下要回去做飯了,不知王大哥?”
“你叫我王大哥?”王癩子又是一驚。
墨峴上下看了看他:“王老弟?”那長得也太老了點吧?
“還是叫王大哥吧……”王癩子打了個哆嗦,再次嘿嘿嘿的笑——前次是不懷好意,這次卻有些憨厚的味——道,“對了,你說你要去做飯?不打擾你了,快去吧,快去吧。”
墨峴奇怪的看著他,一拱手轉身去了。
今天早晨墨峴本來想熬高粱粥,但壘了一夜的炕,來不及熬粥了。幸好前幾天劉七嬸子又給了他些豆面,正好攤煎餅。
忙忙碌碌的弄好了早飯端出來,卻看見不知什麼時候起身的趙五爺從院外走了進來,且還是黑著一張臉。
“你小子昨晚上幹什麼去了?”
“壘炕去了。”墨峴雙手端著個高粱拍子(剛包完餃子,放餃子的那個東西的稱呼,各地叫法不一樣),上面放著一張張的煎餅,也並不扯謊,而是實話實說——物證在那放著,想扯謊也不行。
“去去!快將東西放下,滾回床上去!”
“今日還要下地呢,我撐得住。”墨峴自認內力不錯,累雖然是累,但三四天不睡都並不是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