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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間裡空氣凝滯,楊俊輕聲道,“我和四弟會時常進宮看望父親,皇嫂你也莫要太擔心了。”

  賀盾點頭應了,囑咐道, “這些年父親脾氣上來了,要什麼就是要什麼,想做什麼非得做什麼,固執又易怒,你們與他相處,自己也要小心,言語斟酌,莫要衝撞了他。”

  楊俊嗯了一聲,旁邊楊秀也點頭應了。

  外頭有請太子安的行禮聲,不一會兒隨從來稟告說太子殿下和晉王楊昭來了。

  楊俊與楊秀起身行禮,皆是沉默不語,跟在旁邊的楊昭上前給兩位皇叔問好,楊廣朝兩人點頭示意過,與賀盾道,“自宮裡出來路過此地,楊昭知道你在這兒,說要來接你一道回宮。”

  楊昭就走來賀盾身邊,與她行過禮,看了一會兒忍不住上前握了握她的手,擔憂問,“母親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手好涼。”

  賀盾搖頭,牽著楊昭朝楊俊楊秀告辭,隨楊廣一道下了茶樓,回宮去了,一路上她都在想楊堅的事,他不願見她,也不許她占卜,分明是還沒看破生死,想活著。

  卻又諱疾忌醫不願讓她來診脈,宮裡的太醫說無事,他便也心安理得的摟著美人胡作非為。

  他從太醫那得了隻言片語,和獨孤伽羅的情況也很類似,身體看起來沒什麼致命的大礙,但扛不住疾病,尋常很好治的病症,到了他們身上,就病來如山倒,整個人會立刻轟然坍塌,再也好不起來了。

  賀盾朝楊廣問,“宮裡又安排追念皇后的佛事了麼?”

  楊廣沒問她與楊俊楊秀來茶樓做什麼,只給她暖著手,應了一聲,漫不經心道,“父親是還沒從母親離世的陰影里走出來,這種事以後只會越來越頻繁,他越思念母親,便越容易沉浸其中,阿月,你是醫師,能治病,但不能治心,莫要過度掛心了。”

  賀盾苦笑,她信楊堅對獨孤伽羅思念成疾,獨孤伽羅的離世後,他沒了精神支柱一般,整個人很頹喪,怕觸景生情,連仁壽宮也不去了,但思念歸思念,他興許依然不明白獨孤伽羅。

  美人在懷,思念故人,哪一樣大概都是離去的獨孤伽羅願意看到的,但她絕不會願意看到楊堅一邊美人在懷,一邊思念故人,楊堅到底還是沒想明白這些事。

  第137章 最後這一段時光

  楊堅這些年因著怕觸物傷情, 已經不愛去仁壽宮了。

  這一日身染重病宣布大赦天下之後, 突然起了興頭想住去仁壽宮。

  術士章太翼聞訊趕來, 再三勸阻, 楊堅固執不肯聽,章太翼直言他此行恐怕有災, 不吉, 話至此,落得了和賀盾一樣的下場, 被楊堅關進了牢房。

  國家大小政務全權交由太子楊廣處理,臨行前楊堅召見了賀盾。

  賀盾進去行了禮,她雖是住在東宮,卻當真是有幾月未得見楊堅了, 這一見,看他臉色疲倦蠟黃,周身紫氣淡薄,頓時心痛澀然。

  楊堅招手示意她到跟前,靜坐了好一會兒,這才悵然道,“如若你母親還在,我不會落到此等地步……”

  前幾日楊堅頒布了一道長長的詔令, 向天下徵召有才之士, 求賢舉官的。

  這雖說算不得一件大事,但在楊堅晚年諸多荒唐事裡面,算是很亮眼的。

  賀盾悶聲道, “母親分明與父親說了,讓父親忘了她,日子要過得好好的,父親怎麼不聽呢。”

  “這哪裡是想忘就能忘得了的。”

  楊堅身上徹底尋不見了年輕時的意氣風發,病入膏肓的垂垂老矣,褪去了平日易怒固執殘忍的那層麵皮,現在看起來便十分虛弱空洞,像其他被病痛折磨過的老人家一樣,衰老憔悴得不成樣子了。

  賀盾悶悶道,“父親,我隨您一道去仁壽宮罷。”

  楊堅搖頭,“不用你陪,朕雖然把章太翼給關了起來,但心裡若有所覺,大限將至……朕信命,又不願意信命……叫你來,也不是叫你來問診的。”

  楊堅自盒子裡拿出了一卷明黃的絹布,遞給了賀盾,道,“你母親臨終前兩月曾於我說起過這件事,朕當時沒放在心上,現在想起來,乘著還有一口氣在,把這個給你罷。”

  賀盾接過來打開看了,是一張空白的聖旨,上頭蓋有國璽和皇帝皇后的印章,下頭有一行小字,說此卷由明月公主親筆書寫,無論將來發生何事,她可用這卷文書過問後宮之事。

  “你是我們楊家人,這些年陪伴我和你母親的時日比幾個子女還多,朕同你比其他子女還親近些,你母親總擔心阿摩欺負了你,朕也不想你受其它女子的氣……有了這一卷文書,它日縱是阿摩對你有貳心,你也可憑著它做一宮之主,做一國國[母,或者拿著它處置什麼人都可以,你母親說寫什麼你到時候酌情自己考量,便宜行事,朕便也沒多事了。”

  賀盾聽得怔然。

  楊堅是想著它日楊廣令尋新歡,給她這樣一道旨意,她會一直有富貴無憂體面尊貴的生活,在宮裡有安身之所。

  獨孤伽羅沒讓楊堅把聖旨寫死,是給了她一條退路,若楊廣當真有了旁的心思,是走是留,她自己選擇,留下,聖旨有留下的用處,離開,楊廣也攔不住她。

  兩人雖是考量得不同,但像擔心憂愁子女的父母一樣,儘可能的替她安排了一程,賀盾接下了獨孤伽羅楊堅的心意,想著這二十幾年間的種種,潸然淚下。

  楊堅看她不住抹淚,連月來神情一日比一日憔悴,倒是緩緩笑了一聲,雖是老態龍鍾,卻溫和平靜,“這些年朕身邊也沒個能說話的人,連楊俊楊秀幾個也不願和朕多待,只除了阿月你,朕心裡明鏡一樣的,也不怕阿月你笑話,朕這些年做了許多糊塗事,事到如今也力不從心了,人老了,便不得不服老,這是命數到了,阿月你也莫要太傷心,好好教養楊昭,記住你答應過的事,朕也就走得安心了。”

  楊堅長長吐了口氣,幽幽長長道,“朕也想去極樂之地尋她了。”

  賀盾聽得心裡發慟,如鯁在喉,一句話也接不上,只在他面前叩首,磕了這個世界兒女對父母拜見孝敬的頭,匍在地上淚如泉湧。

  楊堅受完了她的禮,起身把她扶起來,直了直微微佝僂的背,朝賀盾道,“走罷,扶朕出去。”

  賀盾低低應了一聲,再抬起頭來神色平靜不少,扶著楊堅讓他上了御駕,站在玉階上看著楊堅的車馬緩緩往宮外走去,等車馬走得遠了,便伸手招了個衛戍過來,吩咐道,“去尋匹馬來。”

  許是賀盾看起來實在不大好,這衛戍應下了,沒立刻走,問了賀盾是否要請了太醫來,聽賀盾說不用,這才轉身去了。

  皇帝病重,所以大赦天下以祈福。

  六月,太史監記錄天象有星入月中,數日而退。

  七月記錄日無青光,八日乃復,都是不吉之象,皇帝病重之時,太史監便會尋出這樣那樣的天象,委婉又合理的告知天下人,皇帝的景況如何。

  此番伴駕的都是皇帝信任的近臣,包括太子楊廣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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