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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堅派人探查到楊秀不聽詔令遲遲不願啟程, 被人勸住中途還欲反悔的事, 此等行徑在皇帝和天下人眼裡,與領兵造反並無區別。

  楊秀來了長安, 楊堅派人去責罵他, 並揚言要將楊秀推到鬧市上斬首示眾,給天下百姓謝罪。

  幸得當時楊廣與朝中大臣在場, 勸住了皇帝,楊堅沒再提殺子之事,只削了楊秀的權柄,讓他在長安城做了個不愁吃穿的王爺, 被徹底奪[權幽閉的那種。

  獨孤伽羅的喪葬禮儀隆重得空前絕後,楊堅頒布詔令,分布遠近皆起靈塔,其間諸州猶有未遍,更請大德,奉送舍利,各往諸州,依前建塔, 三十餘州, 一時同送。

  詔令派人傳遍天下九州,各處再一次掀起了崇佛的浪潮,此次比以往更甚百倍。

  迎送使者, 安置供奉舍利,各地官員上表不再為民生政務,十中有九,多有向皇帝呈送祥瑞讖言,歌功頌德長篇累牘。

  此次頒奉舍利耗費的人力物力,是自大隋開國以來最為廣泛空前的一次,楊堅如此老勞民傷財,卻沒能給大隋帶來太平安康。

  各地反叛再起。

  除卻蜀中資州山獠起兵造反之外,與之比鄰的嘉州、西南夷、獠人多地反叛,朝廷先後派遣衛尉少卿衛玄、元褒、郭榮等南下平叛。

  楊堅沉迷佛事,調兵遣將多由太子楊廣總領負責,前後花了一年多時間,才堪堪將民[變平息鎮壓下去。

  求神拜佛枉顧蒼生並不能治理好國家,只楊堅固執己見,已然聽不進勸,繼西南叛亂被鎮壓之後不到一月的光景,嶺南潮州、成州等五洲共反,南方形勢越見不穩,直至年底,交州俚帥李佛子掀起了一場大規模反叛,大批的朝廷戰將被派往南方坐鎮平叛,前前後後兩年的時間,楊廣楊素等人多忙於戰事朝政,直至開年楊廣的生辰,天下才太平些。

  賀盾照慣例入宮給楊堅看脈,只這一日如同以往一樣,楊堅已經徹底不讓她看病診治了,有個頭疼腦熱找的也是宮裡的御醫,賀盾去了,楊堅頂多就是留她下來說說話,偶爾陪著一道用晚膳,到最後甚至規定了賀盾每月能面見聖上的次數。

  每進宮一次,楊堅身上的紫氣就少一點。

  自獨孤伽羅亡故後至如今,賀盾心上再一次被死神蒙上了暗沉的陰影,這一整個春夏她都覺得喘不過氣來。

  這世上大概沒有誰能在預知到親人亡故、並且眼睜睜看著他一步步走向死亡末路無計可施的時候,還能有個好心情。

  感情這種東西,好的時候讓人心生溫暖,不好的時候讓人透不過氣來。

  到後面賀盾已經連勸誡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楊堅有時候想活,有時候不想活。

  並且自欺欺人混混度日。

  賀盾站在宮門前,能聽得見裡頭兩位夫人嬌聲嬌語的說話聲,偶爾也能聽到楊堅爽朗的大笑聲。

  石雲抱著拂塵出來,關了門,朝賀盾行禮,小聲道,“皇上不願見您,太子妃請回罷。”

  石雲說完,又趕忙進去伺候了。

  這樣的事不知道發生多少次了。

  賀盾直直站在外頭等著,等到天色晚了裡頭漸漸沒有了動靜,知道楊堅是不可能見她了,仰頭看了看天,等眼裡的水汽倒流回去,這才轉身走了,背上壓了一座山一般,走得緩慢之極。

  七月的天氣很悶熱,如同獨孤伽羅離開的季節一樣。

  出了宮路上遇到了楊俊和楊秀。

  兩人遇見了她上前來見禮。

  自獨孤伽羅過世以後,賀盾跟他們幾人來往就多了起來。

  楊秀對渾天儀,地動儀之類的感興趣,曾經私造並且研究過,賀盾把他推薦給了被免官閒賦在家專心做學問的庾季才,楊秀雖是不大樂意,但算來算去總比被幽禁起來不得自由強,現在找到了一樣喜歡的事沉浸其中,易燃易爆心狠手辣的性子也跟著平和了許多。

  楊堅大概是心神疲憊,又加之打了賀盾又把她下了監牢心存愧疚,這兩年對她很縱容,她想要做什麼,提什麼要求,只要不過分,都會一一滿足她,就算不肯見她,但給她的賞賜沒斷過,給她續命的舊物也沒有斷過,甚至連用的毛筆硯台這些器物都換成了暖玉,每個月都會按時送來東宮,也給了她許多田地錢物,朝中哪個非議了她,一應都是嚴懲不貸,賀盾與他說了楊俊楊秀的事,楊堅答應了。

  弟弟妹妹的事楊堅沒讓宮裡幾個夫人管,一應都交給她處理。

  賀盾把楊秀從禁閉中領出來,他自是不願聽她安排,不過賀盾有聖旨在手,他反抗不能,乖乖聽話了,一兩年過去,頗有成效。

  楊家沒有笨人,楊秀天賦高,一兩年倒是得了張子信庾季才不少稱讚,賀盾見他長進,除了管束他不許他殺人放火過分玩樂外,他想要美人,在雙方自願的情況下,她便也不管他了。

  楊俊就簡單些,他脾性好,吃了崔氏下毒的虧,收了心,現在安安心心跟著宇文愷,他在器物建築上本也有天分,跟著宇文愷沒多久就上了道,整個人不似先前沉默寡言,開朗了不少,他養了一雙好兒女,自此也歇了娶妻續弦的心思,專心教養子女了。

  楊俊上來行禮,清秀的臉上帶了些憂慮和關懷,看了看賀盾手裡提著藥箱,便道,“皇嫂可否隨三弟去茶樓坐坐,弟弟有話想與皇嫂說。”

  楊秀目光自賀盾臉上一划而過,沒多話,眉宇間卻不如兩年前那般橫眉倒豎滿是不耐了,見賀盾點了頭,便跟在後頭進了茶樓,找了一個安靜的房間坐下來了。

  楊秀先檢查了房間,這茶樓雖是楊秀自己的,但他進了房間以後,還是先探查了一番,確認沒有閒人在,也沒有被偷聽的可能,朝楊俊點點頭示意他可以說了。

  賀盾看著兩個年青人,溫聲問,“這幾日還好麼,聽說阿秀你預測出了日食,很厲害,再接再厲。”

  楊秀有些不高興,似是要反駁,看了看賀盾又忍下了,只皺眉道,“管好你自己罷,大熱天你臉色發白,失魂落魄,走在路上跟鬼一樣,楊二虧待你了麼。”

  賀盾聞言抹了下額頭,潤濕的一片,大熱天她竟是出了一生的冷汗,渾身冰涼。

  賀盾指尖在藥箱的把柄上越握越緊,似是心有預感一樣,她感覺她這次救不下楊堅,就跟當初就救不下獨孤伽羅一樣。

  賀盾眼瞼顫了顫,暗自吸了口氣,朝楊秀楊俊笑了笑道,“我沒事,就是太熱了。”

  楊俊搖頭,給她道了一杯熱茶,苦笑道,“皇嫂當年你預測准了母親的亡期,那段時間你和現在一樣焦灼不安,皇嫂你幾十年都在照看父親母親的身體,請脈是常事,父皇雖不會有什麼不好的推測,但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是清楚不過,父皇不願見你,是不想想那些不開心的事了。”

  她時常要求見,反倒會引起楊堅的恐慌憂懼,是以賀盾雖是很想守在楊堅身邊,但也克制住了,她在楊堅眼裡,大概和定時炸[彈沒什麼分別了,所以依然對她好,但不肯見她,更別說把脈了。

  求神問卦也不找她了,她除了暗地裡從旁的御醫和宮人口裡問出一些信息之外,只能焦躁不安的等著那一日越走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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