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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轍冷著臉,把小姑娘和整盤福橘都給拎到了門外,而後重重地甩上了房門。

  十五歲那年的除夕是姜轍和林清一起過的第四個春節,他們拿來了野餐布鋪在姜轍的房間裡,又端來了福橘,梨子,青棗放在果盤裡,還有蜜餞,餅乾,山核桃,糖果,薯片這些女孩子喜歡吃的小零嘴。一切都準備就緒了,林清最後溜進了廚房,端來了一盤沒來得及吃掉的螃蟹和醬醋,擱在兩人之間。

  春晚剛好要開始,姜轍有一眼沒一眼地看著,手裡拿著個小靈通玩個不停,這個春節過得極其的平淡,他已經這樣過了四年,接下來也會繼續這樣過著,一直到林清結婚生子,他的除夕都不會再是孤生一人。

  姜轍一直是這樣以為著。

  二十一歲那年的除夕,姜轍已經不願再去回顧。

  他所記得的只是那一大灘的血跡,從書房的門口到林家的大門口,一個人身上怎麼會有這麼多的血呢?林清怎麼會流這麼多的血呢?姜轍不明白,他一點也不明白。

  在救護車上,林清吃力地拉著姜轍的手,喊著:“哥哥,哥哥。”只是發出的聲音,微乎其微,只有望著他的眼睛裡飽含著熱淚,她嘆息著,“原來你真的是我的哥哥。”

  在母親子宮裡的十個月,只有我們彼此緊緊相依,蜷縮著,擁抱著。我們曾是彼此世界裡的唯一,後來親人讓我們分離,再後來,生死讓我們分離。

  林清未來得及進醫院,便死在了路上,死在里姜轍的眼前。

  二十三歲那年的除夕,姜轍躺在東京的街頭籃球場裡過了一夜,他沒有地方可以去,只能在這兒看街頭籃球少年打球。他支持的隊伍輸了要喝一瓶,贏了也要喝一瓶。長椅下酒瓶灑成了一排,他喝得腿腳發軟,也走不動。他迷迷糊糊地睡到了半夜,夢裡有林清,有那塊野餐布,也有無聊的春晚。

  二十六歲那年的除夕,姜轍戴上了無框的眼鏡,梳著大背頭,露出光潔的額頭,身上穿著考究的黑色羽絨服圍著一條白灰色的針織圍巾,人模狗樣的在法學院裡出入,是來自中國的“潘安少年”。

  他手裡拿著剛剛列印出來的論文,從一樓走上三樓的碩導教室,一路上有認識的學姐學妹和他打招呼。

  “吶吶,Ken,今天是中國的除夕吧?其實我有點好奇中國的習俗呢,所以你能讓我和你一起過除夕夜嗎?”

  他抿著漂亮的唇線,禮貌地搖頭拒絕。

  三十五歲的除夕,姜轍已經是個合格的丈夫與不合格的父親。

  陳似錦抱著不到一歲的奶娃娃在兒童房裡玩積木遊戲,小寶寶叼著個奶嘴,還不會走路,滿地打滾滿地爬的年紀,精力超級旺盛,缺乏鍛鍊的陳似錦根本就招架不住。她想了想,決定祭出大殺器,抱著兒子,問:“寶貝兒,要不要玩爹地的玩具啊?”

  小奶娃嘴裡吐著泡泡,拍著軟綿綿的手掌,表示願意。

  陳似錦便從三隻大柜子里把姜轍藏起來的那三隻巨型玩具都搬了出來,扔在海綿墊上,小奶娃一看就很喜歡,嗚啦啦啦地亂叫,沒等陳似錦擺放好,就在一隻泰迪熊上爬上爬下,一會兒揪著上面的毛,一會兒又打著它的肚子,一會兒又去捏它的鼻子,玩得不亦樂乎,陳似錦這才舒了口氣。

  她才剛剛坐下歇了一會兒,繫著圍裙的姜轍就過來宣布開飯了。陳似錦認命的抱起了兒子,小奶娃還不願走,一直揪著泰迪熊的耳朵不肯放。陳似錦想叫姜轍來幫忙,卻看到他一如既往地站得遠遠的,眼神裡帶著些渴望,只是卻怎麼也不肯靠近。

  陳似錦嘆了口氣。

  好不容易把奶娃哄睡,陳似錦洗漱完了,渾身乏累地爬上床,一直在看春晚的姜轍忙把遙控器放在一旁,要給陳似錦捏腿垂肩。陳似錦埋怨他:“你如果真心疼我累,就別再躲兒子了。”

  姜轍愣了愣,他手上的力道不輕不重,剛剛好,是在陳似錦懷孕的那段時間剛學的,現在發現不但可以幫孕婦緩解疲勞,還能幫媽媽消除酸痛,也可以說是一舉兩得了。

  他說:“再等等吧。”

  陳似錦說:“姜轍,我會是個好媽媽,你也會是個好爸爸,懂嗎?”

  姜轍將陳似錦整個人抱了起來,張開手臂,幾乎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他低聲說:“似錦,你說,那么小的一個人兒,是怎麼長成我們這麼大的?”

  陳似錦說:“如果你再躲著他,那麼你永遠也不會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姜轍頓了頓,說:“我知道,但是,我的過去里從來沒有爸爸,媽媽這樣的角色,我不懷疑你會做個出色的媽媽,但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做一個好爸爸。”他說著,委屈地看了眼陳似錦,“我不希望他會因為有我這個爸爸,然後覺得這個世界一點也不美好。”

  “傻瓜,你已經讓我知道了愛情可以很美好,家庭也可以很美好,當然也能讓兒子知道這個世界也很美好。”陳似錦說著,在姜轍的唇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我們的緣分(一)

  陳母的電話過來的時候,陳似錦剛吃完飯與宋河奇從食堂出來,她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宋河奇向她擺了擺手,示意自己要先走一步,陳似錦點了點頭,接通了電話。

  陳母在電話里的聲音永遠是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阿錦,你小姑有沒有給你打過電話?”

  陳似錦知道陳母既然肯主動打電話來,一定是因為家裡出了什麼大事,她實在沒了法子,便揉了揉太陽穴,揀了條人少的路走著,壓低了聲音說:“是不是為了欠錢的事?”

  陳母聽說就放下心了,女兒既然知道了這件事,那總有解決的辦法,但話中又多了些埋怨:“原來你知道啊,聽你這話里一點也不著急,看來是有閒錢可以還債了,也是,你大伯的債你都還了,我說你打工打了這麼久,怎麼可能連這點錢都沒有。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你不知道剛才你小姑上門要債那副樣子,我被她說得難受,偏偏又沒有錢,沒這個硬氣……”

  陳似錦一聽她這樣說話,心裡就不大舒服,幾次三番想截住她的話,都是因為迎面走來三三兩兩的同學,她不好開口,只能捺下性子,等到了僻靜處,方才出言打斷她:“我沒有錢,還大伯的錢也是我向同學借的,我們家什麼時候可以在經濟上和別人硬氣了?”

  一句話就噎得陳母頓了許久,好半晌也不知道該怎麼答話。

  陳似錦不管她,只說:“家裡是不是要拆遷了?”

  陳母依舊是愣了愣,說:“我……我不知道啊,你哪裡聽來的?”

  陳似錦嘴角嘲諷地彎了彎,說:“小姑給我的期限是到今年八月為止,要把我們家欠的所有錢都還給她們,統共九萬五,這筆錢,你把我賣了我也拿不出來,但她說如果還不上,就要把我們家的地基和宅子拿去抵。我覺得有些蹊蹺,就上網查了一下,拆遷的文件已經有了,可能還沒有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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