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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能收拾的都收拾好了,家裡除了自己的房間裡還有一張床和必備的日常用品、電器以外,已經不剩下什麼東西了。

  原本他只是因為過年前的機票太貴,又想等陸晚雲放假回來跟她告個別,才訂了春節假期後回美國的機票的,但是沒有想到她年初一晚上就回來了。

  他從沒有想過自己這一場偷偷的愛戀有能夠成真的一天,從那個晚上的極度亢奮直到現在,完全過得像做夢一樣。

  這近兩個月以來,他的一切都全面停滯了,日子變得晦暗無光。只有陸晚雲在他情緒完全崩潰的時候握住他手陪著他,聽他發泄一般地講了那麼多不堪回首的往事,還耐心又體貼地安慰他。那些話如果不是在那樣一個場合下,如果不是對著她那樣一個人,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告訴別人。

  而最近跟她在一起的這短短几天裡,一絲光亮好像突然回到了他的生活中,把他的世界照得比原來還要明亮濃烈很多倍。

  直到回到空空落落的家,一個人坐在樓梯上,完全被沖昏了頭腦的他才漸漸醒過神來。

  當務之急是要先跟Kevin說一下,他沒有及時回去。

  Kevin在視頻那頭就炸了。

  “你已經休息快兩個月了!雖然我理解你,但是客戶不會一直等著你。你上次的那個私人圖書館的項目為了等你回來實地確認修改方案開工,已經耽誤了一周了。這裡還有一個咖啡旗艦店項目,人家是看上了你上次的案例,指明要你出方案的。還有原來在進行的幾個……”

  蔣一澈沒有解釋,Kevin看看他的臉色,便沒有接著列舉替他做了多少事,態度緩和下來一點問:“你還好吧?”

  他點點頭。

  “需要我幫你聯繫一個心理醫生嗎?”Kevin直言不諱地問,大概是以為他打擊太大,心理出現了問題才不回去的。

  “不用。”他終於抬起手,“我只是這邊還有一些事情沒有處理完,很快就回去。”

  “很快是多久?”

  “……”

  他猶豫了。

  “一周?還是兩周?”

  “……我儘快。”

  Kevin思考了一番,勉強答應了,但是還是又催他:“快點回來吧。這邊太多事,我一個人忙不過來。又要迎接新生命,你再不回來可能我要瘋掉。”

  蔣一澈無奈地點點頭。

  他結束了視頻,坐在台階上把臉埋在手心裡。

  呆了很久,他才打開行李箱,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他回來得匆忙,帶的東西本來就不多,去伊斯坦堡的時候幾乎把身邊的衣服都帶著了,這回拿出來丟進洗衣機里,連一缸都不到。

  他無所事事地站到窗邊,開始認真思考接下來的路。

  一直琢磨到日落西山,也毫無頭緒。

  一整天下來,陸晚雲都沒有聯繫過他,他也沒好意思再找她。

  是他太過自私,把她拖去了異國他鄉過了那麼美妙的幾天時間,現在是到了該醒過來的時候了。

  但是他情不自禁地在快半夜的時候又出門去了普希金紀念碑那兒。

  在離紀念碑還有幾十米的地方,他看見了那隻大白貓。

  自從他夏天第一次去普希金紀念碑以後,大白就認識了他,時不時地還會陪他走一段路。

  後來他差不多每天都會去跟大白玩一會兒。夏天的時候他不敢在那兒等到陸晚雲下班的點,這次回來,卻習慣了在那裡看到她。

  “Is 射 there?”(她在那兒嗎?)他蹲下來問大白。

  大白蹭了兩下他的手,就徑直往紀念碑的方向走。

  陸晚雲果然在。

  她蹲在花壇邊,在跟幾隻流浪貓講話,見他來了,便站起來,沖他淡淡地一笑,遞給他一包東西。

  他接過來打開一看,裡面是好幾個保鮮盒,裝滿了各種她親手做的食物。

  她就知道他會來。

  那種被人如此了解如此體貼的感覺讓他心裡又甜又痛,下意識地拉住她的手,轉身就走。

  回去的路上剛好要經過上海眼耳鼻喉科醫院,雖然這個點醫院已經下班了,但是附近路上有許多助聽器的直營店,大大的招牌在夜色里還是十分顯眼,陸晚雲在經過它們時下意識地回頭看了兩眼,手指不自覺地收緊了一下。他低頭看她一眼,她便欲蓋彌彰地一笑。

  蔣一澈拉著她徑直回了家,她沒有問什麼,也沒有反抗,只是順從地貼在他身邊。

  他卻猶豫了。

  白天一個人的時間讓他冷靜了下來。他覺得自己似乎不應該這樣死纏爛打地抱住她不放了。

  於是他先表示肚子餓了,熱了一盒她做的炒飯,坐在廚房吧檯邊的高腳凳上吃起來。

  陸晚雲就坐在他對面,一手抱著一杯熱茶,一手托腮看著他吃。

  他有心事,吃得很慢,幾乎是在數米粒,每勺都只裝一點點飯,她則一直十分耐心地盯著他看。

  吃到一半,蔣一澈停了下來。

  陸晚雲沒有在看他吃飯,而是無意識地盯著他的一隻耳朵。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她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避開他的目光。

  他放下勺子,拿出手機很認真地開始打字:“你想問什麼就問好了。”

  她立刻搖頭。

  他自己繼續解釋道:“上次回美國的時候,我去看過醫生。做過檢查。我已經太多年聽不見,神經損傷嚴重,現在的手段幾乎都不會有效果。”

  陸晚雲搖搖頭,看了他兩眼才打字道:“我不是想要問這個。這根本沒有關係。我剛才只是在想你是怎麼能做到經歷過這些,還能這麼陽光開朗的。”

  他怔了怔,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她便隔著窄窄的吧檯伸過一隻手來,撫上他的臉頰,緩緩地把手探到他的耳後,停在那兒,用拇指指尖輕輕地描畫著他耳朵的輪廓,從上到下,又從下往上,好像在無比珍惜地愛撫著一件藝術品。

  他全身都隨著她的觸碰漸漸熱起來,就被她這一個動作勾出了壓在心底二十年的實話:“能有一個家我已經很感激。不想讓父母和一清因為我而內疚,或者不開心。”

  陸晚雲看看他這兩行字,又看看他的臉,目光里似乎有股暖流要將他淹沒。

  “我其實很想記得那些音樂。可是我都忘了。”他被她一看便情不自禁地又寫道,“看音樂會的時候,我都想要想起每件樂器的聲音。可是我什麼也想不起來。只好假裝這樣也挺好。”

  她沒說什麼,只是默默地站起身來走到他的身側,抽走了他手中的手機,將他的腦袋摟在懷裡。她撫著他的側臉,胸膛微微有些震動,他覺得她一定是在說“你在我面前不用這麼辛苦地假裝”。

  然後她便伸長手臂夠到了自己的手機,單手打了一行字給他看:“你可以不用這麼堅強的。沒有人會怪你。”

  他閉上眼睛,轉過身環住她的腰,把臉埋在她的毛衣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羊絨的觸感柔軟溫暖極了,他越埋越深,覺得整個人前所未有的放鬆,又無限淒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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