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公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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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蜷縮在地上的一個血淋淋的人......如果她還能被稱為人的話。

  她身上不著寸縷,也正因為如此,那遍布全身的傷口才能被蔣惜惜盡收眼底:那些傷口有幾百處,從頭頂一直蔓延到腳底,密密麻麻,如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苞,紅中泛著黑。

  最可怕的傷口位於她的臉上:女人的兩隻眼珠子都不見了,眼睛的部位是兩個深深的洞,正朝外滲著血。還有她的脖子,氣管處也破了一個洞,不大,卻極深,所以鮮血噴涌而出,像是一口熱泉。

  可是,這些傷口是如何形成的呢?蔣惜惜很清楚,這些口子不是刀傷,也不是其它利器切割捅扎造成的,因為它們的邊緣並不平整,毛毛糙糙的,像是......像是被鳥喙啄出來的一般。

  她的猜想很快便得到了證實,幾尺遠的暗處,忽然傳來幾聲「跨噠跨噠」的響動,緊接著,她看到了兩隻暗黃色的爪子,鋒利異常,如同兩把尖鉤。

  雞......

  蔣惜惜腦中飛快閃過這個字,可是很快,她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什麼雞能長得這般高大呢,單從爪子看,它應該有半人高,長成這樣的雞,豈不是成了怪物嗎?

  然而,那怪物卻這麼真實的在她面前出現了.....

  這隻巨大的公雞,長著火一般耀眼的雞冠,鮮亮的背毛縱使黑暗都遮擋不住,流光溢彩。尾巴上的翎毛高高翹起,再配上那一對黑溜溜的如老鷹一般的眼珠子,簡直像一位枕戈待旦的將軍。

  或者說,像一個嗜血的殺手......

  因為蔣惜惜看見,它的雞嘴和爪子上,沾滿了鮮血和毛髮,顯然那個遍體鱗傷的人就是它的傑作。

  它把她當成蚯蚓了吧?所以才肆意蹂躪,殘忍凌虐,玩夠了,再將之吞食......

  蔣惜惜心裡一陣惡寒,渾身的汗毛都一根根豎了起來,她眼睜睜看著那隻怪物走向蜷在地板上的女人,高傲地昂起頭,毫不留情的朝下面啄去,一下子便啄出一塊滴答著鮮血的肉條,然後輕輕甩了甩腦袋,將肉條吞進腹中。

  女人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可是聲音全堵在喉嚨那個還在嗞血的洞中,傳進蔣惜惜耳里,只剩下細若遊絲的悲鳴。

  蔣惜惜再也按奈不住,勉力用手扶著柱子,起身朝女人走去,想將她從那怪物的嘴下救出來。

  可是她剛一挪動腳步,卻覺得有樣東西蹭著自己先一步跑了出去,嚇得她渾身一哆嗦,遂站住不動。

  又一隻公雞從暗影中衝出來,奔到那女人身邊,發出一聲長長的鳴叫,便將她的一隻腳銜起。見有同類搶食,本來還在悠閒啄食的公雞頓時張起翅膀,脖子上的翎毛全部炸起,張嘴便叼住女人的腦袋,兩隻公雞一左一右,將女人凌空拽起,各個都拼了命的朝自己的方向扯,想擺脫對方對「獵物」的鉗制。

  女人終於叫出了聲,因為她的身體被兩隻雞越拽越細,越拽越長,五臟六腑似是已經碎裂了,筋骨也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幾乎要從中間斷開。

  蔣惜惜也跟著叫了起來,但她不僅僅是因為眼前血腥的場景,而是因為她終於發現那個被兩隻公雞爭食的女人是誰?

  她見過她,在董家的大院中,在那口巨大的沉重的棺木中,可是,她不是已經死了嗎?為何現在這座廟宇里,承受著這樣的酷刑?

  想到這裡,蔣惜惜忽然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她死了,那自己呢?

  這座孤零零的大廟,沒有根基,像是漂浮在天上,難道,不正是死者最後的歸處?

  剛想到這裡,忽聽前面「嘭」的一聲,董老太太的身體終於被兩隻公雞扯成了兩截,血肉夾雜在臟器里,朝蔣惜惜的方向飛了過來。

  ***

  當第一縷晨光穿透薄霧時,程牧游已經睜開了眼睛,他輕手輕腳的下了床,還未走出房門,便聽到身後衣服窸窣的聲音,扭頭,果見晏娘好整以暇地坐在床邊,仰首看著他,一語中的地說出他的心事,「官人,你是不是因為惜惜未歸,所以一夜不能成眠?」

  程牧游點頭,濃黑的眉毛越蹙越緊,「董家的事情似乎不像我當初想得那般簡單,我怕她一個人對付不來。」

  晏娘從床上走下來,伸手在腰間掏出一塊帕子,輕聲道,「官人莫急,我讓精衛先去找一找,看能否尋到蔣姑娘。」

  說著,她便把那帕子輕輕一抖,將精衛召喚出來,叮囑了幾句後,推開窗戶,目送它飛向由白轉藍的天際。

  看著精衛飛遠,程牧游才稍稍舒了口氣,可懸著的心剛落下,卻看見史飛急匆匆從院外跑進來,見他和晏娘站在窗前,忙抱拳行禮,上氣不接下氣的回稟道,「大人,屬下查出董家背井離鄉遷至虞山村的原因了。」

  聞言,程牧游忙推門走出去,沖他說道,「你神色如此慌張,可見這原因絕不會尋常。」

  史飛直起身子,「大人猜的不錯,這董家人之所以在六年前來到虞山村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是因為一起血案,一起發生在汴梁的血案。」

  程牧游上前一步,眉間浮上一層陰雲,「血案?」

  史飛點頭,「這案子當時鬧得很大,想必大人也有所聽聞,因為這案中的死者,是當今朝廷參知政事王大人的公子和他的夫人,兩人在一天半夜被人殺死在床榻上,據說,那兇手及其狠毒,捅了王公子和王夫人一百多刀,而且,王夫人當時還懷有身孕,肚子裡的孩子都已經成型了。」

  程牧游神色一滯,「王大人家的事情我也略有所聞,只是這案子一直未破,又怎會和董家牽扯上關係的?」

  史飛嘖了一聲,眼中流露出一點怪異的神色來,「大人,您可知道這董家是如何發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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