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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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這裡,杜汝加快了划水的速度,好在沒劃幾下子,那河水便已只有齊腰深了。他於是不顧河底鋒利的碎石,踉踉蹌蹌地衝到岸上,身子一軟,整個人癱倒在一塊巨大的石頭上。

  大口大口地喘了幾口氣後,杜汝輕撫著尚在突突跳動的胸口,起身朝旁邊那片黢黑的樹林走去。可還未走到林邊,忽聽身後「嘩啦」一聲,似有什麼東西從水面躍出。

  他嚇得渾身的血都涼了,雙腿抖得像篩糠一般,一動都不敢再動。

  可是如此過了一會兒,卻聽不到後面有任何動靜了,杜汝於是哆哆嗦嗦地轉過頭,卻在瞥見身後站著一道人影時,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輕鬆。

  「兄弟,你可嚇壞我了,我還以為......以為是那怪物又追過來了。」他的語氣中帶著劫後餘生的喜悅,身子仿佛一瞬間會動了,一瘸一拐地朝那男人走去,腆著臉問道,「大哥,你身上可帶著吃食?能否先拿給小弟一些?我遊了半晌,現在肚子餓得很。」

  男人盯著他,眼珠子一動不動,俄頃,忽然問道,「那怪物為什麼追你?」

  杜汝被他問得一愣,這才想起來自己方才一時激動,竟然說走嘴了,於是乾笑了兩聲,「嗨,哪有什麼怪物,就是一條大魚罷了,有一人多長呢,那大嘴一張一翕的,嚇人得很......」

  「我問的是,那鳥為什麼要追著你們不放,非要將你們趕盡殺絕不可。」

  男人的聲音不大,可是穿到杜汝耳中,卻如驚雷劈下,將他嚇得一個激靈。

  「你是誰?」杜汝問出這三個字,腳卻慢慢的後移,準備趁男人不備之時逃走。可是話音剛落,手腕處卻傳來一股摘膽剜心般的疼痛,他茫然的舉起胳膊,卻發現自己的右手沒有了,它如今正躺在男人的腳邊,還在向外噴射著溫熱的血液。

  男人將斧子抬起,斧刃上滴下的鮮血滑落到他死白的臉頰上,劃出一道驚心動魄的痕跡。

  「說,你是誰?十六年前,你究竟在這條運河上做過什麼?」

  杜汝哭著搖頭,雙膝一軟便跪倒在男人鞋邊,他看著自己那隻餘溫尚存的右手,哭得像個剛剛出世的嬰兒。

  十六年前,他又做過什麼呢?那時,他不過是個還未成年的孩子罷了,那段被深深埋葬的歷史,又和他有什麼關係呢?若不是前幾日聽鍾志清提起,他甚至不知道,那樁震驚全國的火燒連船案,竟是自己的表兄杜黑龍杜黑虎親手犯下的。

  那年,兄弟二人在鍾志清的授意下,到碼頭旁劫擄鹽船,可是幾人慌亂之中竟然打翻自己船上的油燈,他們倒是棄船逃掉了,被火焰包裹的小船卻趁著風勢沖向碼頭,點燃了被錨鏈鎖在一起的一百多條鹽船,引起了那場震驚全國的大火。

  鍾志清怕真相敗露,便命人將廂軍的火把趁亂放到其中一條鹽船上,將所有的過錯推給嚴正陽。嚴正陽聽到風聲,知道自己被他人冤枉,證據確鑿,已無退路,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率領眾兄弟逃進山林,從此再未露面。

  那一年,還有另一個人的命運被徹底改變,他就是許大年。在安葬了親人的遺骨後,他背井離鄉,找了嚴正陽整整十六年。

  今年立夏那天,許大年終於打聽到了那個被自己記掛了十六年的男人的下落,原來他一直躲在北部邊境的一座深山中,十幾年如一日,從未出來過。

  許大年得到這個消息後,又喜又悲,喜的是自己終於找到了仇人,悲的是那人竟然多活了十六年,實在是便宜他了。

  可是他來到那座小山村之後,卻萬念俱灰,差點暈死過去。因為那座村落早已是一片廢墟,殘垣斷瓦上,到處是戰爭遺留下的痕跡。

  原來這座村子早在九年前便被遼軍洗劫過,村裡的人全部死乾淨了,包括那個早已改名換姓的男人——嚴正陽。

  知道嚴正陽早已不在世間,許大年滿心皆是絕望,他此生唯一的希望便是能手刃仇人,為親人報仇雪恨,現在這唯一的支柱也沒有了,他只覺心如死灰,恨不得馬上從山澗跳下一了百了。可就在他閉上眼睛準備從崖上跳下之際,身後卻忽然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許大年,你死了,他們可就真的被困死在運河中,再也出不來了。」

  ***

  許大年就這麼盯著杜汝無神的雙眼,盯了約摸有半柱香的時間。到了最後,杜汝已經不再害怕了,因為他渾身的血似乎都已經流光了,身體涼得像千年的玄鐵,連帶著腦袋都變得昏昏沉沉,無法思考。

  終於,許大年開口了,他的聲音很低沉,杜汝卻依稀能聽出裡面的瘋狂。

  「你是說,嚴正陽根本不是真兇,真正的兇手是當今的門下侍郎鍾志清?」

  杜汝微弱的點頭,他有些慶幸,慶幸許大年終於聽明白了自己話,他清楚了,至少這一切便能了結了,不管是生是死,現在他都已經不在乎了。

  可是令他沒想到的是,許大年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得最後,眼淚都溢出了眼眶,他用斧刃對準杜汝,「你以為能誆得住我?鍾志清是朝廷派來的督查官,若是鹽船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他豈不是也一樣要被治罪?」

  杜汝虛弱地笑笑,斷斷續續說道,「鍾志清這個......這個老狐狸是什麼人,他早已替自己想好了後路,無非就是故技重施,將所有的責任推到別人身上,到時候,他便可全身而退,不會有半點......半點損失。」

  許大年的眼睛亮了,在暗夜的襯托下看起來很是嚇人,「他要推到誰身上?」

  「廂軍指揮使李炳文,那人曾在嚴正陽手下做事,對嚴正陽很是忠心,鍾志清早看他不爽,正好趁這個機會將他除掉。」

  許大年握拳,一雙牛眼眼睛瞪得圓似銅鈴,「他這麼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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