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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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你是......」樺姑驚得瞠目結舌,她不懂「井泉童子」為何變成了一隻三眼猴子,而且這隻猴子,竟然還會說人話。

  不,這還不是重點,最為重要的是井泉童子本身就是假的,難道,一直以來,自己都被騙了,被一隻變成井泉童子的猴子騙了?

  腦子裡亂成了一鍋粥,恍惚間,她腦海里隱隱出現了個身影,那人面孔模糊,正在沖她發出聲聲嘲笑。

  就在樺姑站在原地發愣的時候,猴子卻拿著冊子朝門口走去,它的動作很靈活,只是一個瞬間,便已經走到了垂花門下面。樺姑心裡一個激靈:不行,這東西要被他得了,是要出大亂子的,不光那個人,自己和棲鳳樓恐怕也要朝不保夕。

  她從混亂的思緒中掙脫出來,握緊了匕首,縱身朝猴子跑去。利刃從它銀色的毛髮下面穿過,樺姑以為自己刺到它了,然而,手心一僵,她那柄小刀在猴子的手掌中化為粉末。

  「枉我還救了你一命,你怎的做出此等恩將仇報的事情?」猴子扭頭沖她笑,說出的話卻讓她大吃一驚,「他怕你吐露實情,所以派人來刺殺你,樺姑,事到如今,難道你覺得不把冊子交給官府,就單憑自己,還有資格同他談條件嗎?」

  樺姑眼睛一亮,「那天,是你救了我?」但是緊接著,她心如死灰,一向炯炯有神的眼睛瞬間黯淡了,「交給官府,我還不是一樣得死,這麼多條人命,我哪擔待的起?」

  「至少不能讓他獨活,你也不想每年在你的忌日上,他還得意洋洋的向別人炫耀,你是他手下新多的一條孤魂野鬼吧。」

  聽到這話,樺姑身子一軟,一屁股坐到地上,「韓家的事......你......你竟也知道?」

  猴子沒說話,目光灼灼的鎖住她,過了很久,它將手裡的冊子搖了搖,「這東西,是由我交給新安府,還是你親自送過去?程大人賞罰分明,說不定會讓你將功贖罪,減輕你的罪責。」

  樺姑到死都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竟會被一隻猴子說服,在此生最最重要的一件事上,聽從了它的勸告。她只稍稍猶豫了一下,便利落的從地上爬起來,「對,你說的對,我要是死了,世上最開心的就是他了,死人不會說話,他的秘密從此可保了,」她嘿嘿一笑,笑得冷漠且寒涼,「我去新安府,這冊子上記錄的事情,還有韓門一事,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就算不能將功贖罪,拉著這麼個位高權重的陪我同赴黃泉,也不虧了。」

  猴子陪她一起嘻嘻笑,兩人的笑聲在清冷的庭院中被無限的放大,顯得異常詭異。

  可是,比這更詭異的聲音突然從院外傳來。

  「嘩啦啦......嘩......」像是旗幟被風吹動的聲音,捲起一地驚惶。

  猴子的耳朵豎了起來,它抬頭望天,發現乳白的月色被一陣黑煙遮蔽,不,不是黑煙,是一件袈裟,上面的格子閃閃發亮,像一隻只大張的嘴巴,劈頭蓋臉的朝它掠了過來,將它的身體死死的壓住。它拼命掙扎了幾下,無奈逃脫不過袈裟的包裹,上面的每一條紋路,都化成了細密的銀線,將它的身體層層纏繞,透過厚實的毛髮,深深的嵌進他的皮肉裡面。

  終於,它被這壓力束縛的無力再反抗,身子癱軟下來,化成一灘綿軟的肉。

  樺姑目睹了這一切,剛想出聲叫人,脖子卻被三根冰涼的手指扼緊了,她睜大眼睛,眼球里映出那個熟悉的身姿。

  「是你......」她朝那個淡得沒有表情的臉孔伸出一隻手,拼命的想要抓住點什麼。

  她不甘心,風風雨雨幾十年,用盡了多少心思,苦心孤詣經營了這麼久,才爬到如今這個位子上,難道在今天,一切都要終結了嗎?

  可是,老天並無憐憫她的意思,奇蹟也沒有再次發生,她的喉嚨越收越緊,胸口的空氣像是被抽乾淨了,每一個能呼吸的毛孔都緊緊的縮在一起,將她賴以存活的最後一絲氣息擠壓出去。

  「咯嘣。」

  樺姑的脖子斷了,柔軟的搭在她的肩頭,然而,她的眼睛卻還未閉上,眼球里盛滿了那個人的身影:他將地上的袈裟一收,隨意的負在肩上,然後,慢慢的拾起地上那本藍色的小冊子,在月光下一頁頁的翻看。

  合上最後一頁紙,他嗤嗤的笑了兩聲,眼神輕蔑的在樺姑的屍體上一瞟:「竟然全部記錄在冊,不過,你這一番苦心,怕是要被辜負了。」

  耳畔傳來一陣細密的腳步聲,他抬起眼皮,看到有幾個人正朝這邊跑來,於是抬步朝院外走去,僧鞋踩在石子小路上,沒有發出半點聲響,他走得沉著而緩慢,卻將提燈跑過來的幾個小廝遠遠的甩在了後面。

  一路來到棲鳳樓的正門處,他如願聽到了裡面驚慌的叫聲,於是抿嘴一笑,順著南街朝城外走去。

  運河,就在前方,湍急的流水,時而一瀉千里,如狂奔的野馬群,時而又在峽壁和礁石間急速地迂迴,發出聲震峽谷的吶喊。他定定的注視了河水一會兒,從前襟將那本藍色的小冊子掏出來,手指稍一用力,它就裂成了幾瓣,被風卷到黑色的河水下面。

  耳旁傳來一陣陣淒淒的風聲,裡面,似乎還夾雜著別的聲音,他提起嘴角:「該葬的都葬了,你們就老老實實的待著,永遠不要再試圖翻身,或有一日,佛祖憐憫,會讓你們重新轉世成人,不過,要切記,下輩子不要再做女人了,否則,再被我遇上,還是落得一樣的下場。」

  他幽幽的笑,然後猛然回頭,一雙漂亮的眼睛像是暗夜中的鬼火,發出明暗不定的光。他將滑落在臂肘的袈裟朝上扯了扯,大踏步的朝著凌雲山的方向走去。

  ***

  晏娘正在院中刺繡,她繡的是「雨過天晴柳色新」,可是即將收針之時,銀針卻沒有一點預兆的,斷開了。針尖扎破她的手指,鮮血滴在潔白的絲布上,染出了一片紅。

  她抓緊手帕站起來,眼睛飄向無星的夜空。

  「右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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