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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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廝們將紙馬從車上抬下來,擺在墳塋旁邊,為怕被雨淋濕,他們們每人手撐兩把油布傘,將紙馬遮蓋的嚴嚴實實。

  樺姑坐在墳塋前面哭了半天,直到身後的人都被雨澆透了,才慢吞吞的站起身,朝後面斜了一眼。見狀,小廝們忙將紙馬搬到墓碑前面,又跪在濕滑的泥地上磕了幾個頭,這才從馬車裡取出幾把火摺子,點燃了紙馬長且蓬鬆的大尾巴。咻的一聲,十幾匹紙馬立刻被火光籠罩,隨著夜風「嗤嗤」的燃燒,無數道黑煙,伴隨著紙的爆裂聲向天邊飛馳。

  樺姑張開嘴巴,剛要哭訴一番,火光卻突然暗了下來。幾乎是同一時間,原本還在跳動的火焰突然間消失了,紙馬被燒了一半,有些半截身子沒有了,有些臉被燒掉一角,剩下的另一半臉孔,焦黑可怖,在火摺子的照耀下忽明忽暗。

  小廝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最後,眾人的目光齊齊的落在樺姑臉上,等待她下達指示。

  「點,愣在這裡做什麼?把這些紙馬全部點燃燒盡。」

  聽她這般說,幾個小廝忙不迭的用火摺子朝那些肢體殘缺的紙馬上伸過去,可是火焰只燃了一會兒,又像上次那般,齊齊熄滅了。

  「姑姑,這事兒有點邪門啊,火怎麼總滅呢,這雨也不是很大......」

  「邪你個頭,」樺姑怒氣沖沖的從那小廝手上奪過火折,又一腳將他踹翻在地,傘也不打就大大啦啦的朝紙馬走過去,手剛想朝前探過去,紙馬只剩下一隻的眼珠子裡突然冷光一閃,映出了她身後一個淺淺的影子。

  樺姑猛地回頭,眼球從左到右來回的轉動,可是,她什麼都沒有看到,背後只有一片高大的雲杉,葉子在雨水的潤澤下發出吧嗒吧嗒的聲響。

  「姑姑,出什麼事了?」花嬤嬤見她臉色不對,趕緊一步一滑的走了過去。

  「沒事,是我看走眼了。」樺姑緩緩扭過頭,心裡的不安一點點的積聚起來,她方才那句話不過是為了穩定人心,其實剛才的人影她看得甚是分明,他個子不高,大概只到自己的胸口,看起來就像個十一二歲的孩子,和每個人的身形都相差甚遠。樺姑深吸了口氣,將緊張的心緒平復下來,又一次將手裡的火折朝前送去,這次,大火沒有熄滅,它很快將幾匹紙馬燒得飛灰湮滅,灰燼在雨水的澆灌下,化成一個個黑色的圓圈。

  見紙馬都被燒乾淨了,樺姑這才鬆了口氣,她走到墓碑前,將上面的枯枝樹葉一一撿拾乾淨,這才說道,「釋達,燒得那些紙錢紙馬你都收好了,不夠用了,你就託夢告訴我,我再讓人給你燒,娘先走了,過幾日再來看你。」

  說完,又戀戀不捨的看了墳塋一眼,這才轉身朝馬車走去。

  少了那些紙馬,車上頓時寬敞了不少,幾個小廝擠在雨布下面,被崎嶇不平的山路搖得昏昏欲睡,可是老天卻偏要和他們作對似的,將雨越下越急,再加上山風凜冽,幾個人凍得再也睡不著,只能瑟瑟發抖的擠成一堆,靠彼此的體溫取暖。

  「我今兒才知道姑姑竟然還有個兒子,難道年輕時她還曾嫁作他人婦?」

  「誰知道呢,不過敢娶姑姑,那人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可是,她這兒子是怎麼去的,據說走的時候才二十出頭的樣子。」

  「嗨,幸虧去的早,否則新安城又得多一個霸王,誰受的起。」

  「怎麼回事?快說來聽聽。」

  「噓,小聲點,莫要讓姑姑聽了去。據說啊,這公子哥囂張跋扈慣了,有一天,和他的一位狐朋狗友打賭,誰能騎著馬先跑到凌雲山頂上,誰就能先占了棲鳳樓新來的那位姑娘的身子,可那天和今天一樣下著雨,山路濕滑,他騎得那匹馬腳下一個不穩,就將他甩倒了山谷下面,據說當時人還沒死,只是傷了腿,可是,那位朋友卻在上面戲弄他,說他比不過自己才故意跌下去的。咱們這位爺哪能受得了這般刺激,也不等著人來救,自己扒著石頭就朝山上爬,爬到一半,被一塊鬆動的大石頭從上面掉下來砸中了腦袋。唉,他死得慘哪,腦殼整個碎掉了,腦漿灑的哪兒哪兒都是,據說姑姑見了,當場就暈了過去。後來人清醒後,便命人將他的那位朋友連帶著那位新來的姑娘一起,用亂石砸死,把屍首扔到一口荒井中了。」

  大家正聚精會神的聽著,忽然,一個小廝倒抽了口涼氣,手指著車篷頂上,「那是什麼?」

  眾人被他嚇了一跳,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見車篷上面蜷著個人,個子不大,瘦瘦小小的,不仔細看,還以為是車子的頂篷被風吹了起來。

  一道閃電從天邊划過來,像一把利刃將夜幕劈成兩半,白光照亮了車頂,那個人影卻不見了,像是被狂風捲走了一般。

  「我沒看走眼吧,剛才那裡......是有個人吧。」一個小廝哆哆嗦嗦的說道。

  「難道......難道紙馬真的能從陰間引回來些什麼?」

  「轟隆隆。」驚雷跟著閃電從頭頂落下,小廝們將雨布緊緊的裹在自己身上,誰也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

  見窗外的雨越下越急,蔣惜惜連忙走過去將窗戶關好,嘴上說道,「都說春雨貴如油,現在看來,這油也太不值錢了,竟要將地澆透似的。」

  正說著,雨霧中傳來一陣通報聲,「大人,劉敘樘大人前來拜訪。」

  果然沒過多久,蔣惜惜就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順著穿堂走了進來,看到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蔣姑娘,又見面了。」

  蔣惜惜行個禮,嘴上卻是不饒人,「我看劉大人是真的把新安府當成娘家了,幾日不來,心裡便想得慌,我說的對不對。」

  劉敘樘倒不辯駁,只看著她笑。

  程牧游從門內迎出來,「惜惜,休得無禮,不過,你說的倒也不無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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