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幫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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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民們先是一愣,然後爭先恐後的朝她追去。

  「不能讓她跑了。」

  「到了玉河,就再難抓住她了。」

  「要用血,要用她的血來祭天,龍王才會原諒我們。」這聲撕心裂肺的吼是劉家婆子叫出來的,她布滿皺紋的臉上帶著瘋狂的光,似乎早已忘記冷鈺曾親手將一碟子珍珠交到了她的手上。

  我像中了邪似的跟著人群朝前走,推推搡搡之間,看見白勇第一個衝過去,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裡面布滿了血絲。

  「砰」,船槳砸在冷鈺的後背上,將她整個人砸倒在地上,冷鈺回頭看了他一眼,嘴角漾出一個輕蔑的笑,手撐著地慢慢的爬了起來。白勇知道那個笑是什麼意思,雖然她什麼都沒說,但是那笑分明在告訴他:白勇啊,我用血淚救了你的兒子,你就是這般報答我的嗎?

  被這個眼神盯著,白勇有些退卻了,他站著不動,旁邊的人便也不敢動了,他們看著帶頭的白勇,腳下踟躕著,卻始終不敢朝前再邁出一步。

  冷鈺蹣跚著繼續朝前走,終於走入了來遠橋,她站在橋頭,又一次回頭望向村落,這裡,是收留她撫養她的地方,也是想要取她性命的地方,若是可以選擇,她一定不會來到這裡,何苦呢,看遍了世間最冷的面孔,最終還是要落得同樣的下場。

  想到這裡,冷鈺回過頭,徐徐踏上橋面。

  她仿佛和來遠橋潔白的橋身融為了一體,聖潔,美麗,還帶著點點亮光。

  一陣風颳過,將她寬大的袍子吹起,風過之後,久未謀面的雪花突然從天而降,它們紛紛揚揚的飄向大地,將天地罩入了一片蒼茫之中。

  「下......下雪了?這麼說,這旱情不是她引起的?」

  不知道是誰說了這麼一句,白勇回頭惡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不管是不是,都已經到這個份上了,你們還想著回頭不成?有膽子的,就跟著我上,今天定不能讓這妖女跑了。」

  話畢,他便第一個衝上來遠橋,身子高高躍起,船槳重重的朝冷鈺的肩膀砸去。身後的幾個人見他如此生猛,也跟了過去,手裡的船槳朝著那個雪白的影子紛紛落下。

  整個過程中,冷鈺一聲沒吭,鮮血將她周身染得通紅,遠遠望去,就像是一朵艷麗的花。就在大家都以為她已經不行了的時候,我卻看見這朵備受摧凌的花竟然一點一點的朝前蹭著,朝著來遠橋的另一端爬去,她身後拖著一道長長的血痕,像一匹紅色的緞子,連接著玉河和村莊。

  白勇他們幾個也愣住了,他們沒想到冷鈺竟有這樣的生命力,在受了上百下棍擊之後還依然活著。只有我知道她為何這樣執著,她想回到玉河,那裡是乾淨的,即使只剩下一窪水,也能讓她自由的呼吸,不管是活著還是死了。

  「砰」的一聲,冷鈺終於爬到了冰面上,這聲響似乎驚動了那幾個已經殺紅了眼的男人們,他們互相看了一眼,毫不猶豫的舉著船槳朝她跑去。

  到了冰面上,她似乎終於看到了希望,身子也靈活了很多,她手撐冰面拼命朝這那個冰窟窿滑去,身後的男人們卻走兩步摔一個跟頭,根本追不上她。

  終於,她來到了朝思暮想的河水旁,身子一斜就滑了下去。

  有那麼一瞬間,我幾乎以為冷鈺要得救了,雖然她身受重傷,但畢竟是魚人,說不定來到水裡就可以痊癒了呢,但我很快就知道自己錯了,那水只有小小的一窪,是根本不可能逃走的,更何況,身後那些窮凶極惡的人根本沒有打算放過她。

  他們舉著船槳來到冰窟窿旁邊,一下一下的朝水面砸去,將她每一根骨頭都砸的粉碎。

  透過冰面,我看到她始終靜靜的浮在水裡,沒有掙扎,也沒有呼喊,她就這麼坦然的迎接了自己的死亡。

  後面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幾天後,我按照她吩咐的去廟裡接回了那個孩子,由於內心實在愧疚,我又把老爺的神龕拿回家,生辰死日,逢時祭拜。

  那孩子就是奚城,我從未說起過他的身世,可是卻發現他的性格幾乎和冷鈺一模一樣,單純得有些傻氣,對誰都是一副掏心掏肺的耿直心腸。我想我可能沒辦法實現自己的承諾了,我根本不可能將他培養成一個完完全全的「人」,所以我時常會擔心,擔心他的赤誠會在某一天化成一柄利劍,將自己刺傷,就如同他母親那樣。

  好在奚城並不像其他魚人一樣,他不會滴淚成珠,遇水身體也不能變成魚尾,所以一直未被人發現他的身世。

  故事講完了,奚伯深深的呼出一口氣,「你們是不是覺得我是最虛偽的那一個,我帶給她的傷害不比其他人少,卻在人們詆毀踐踏她的時候,從未站出來過。」

  劉敘樘知道奚伯說的都是事實,但卻不忍再刺痛他,他靜默著,為冷小姐悲慘的身世傷神不已。

  孔周卻走上前,「老爺子,你是虛偽,但又不單是虛偽那麼簡單,是你的靜默成全了那部分人的惡,你根本就是他們的幫凶,和白勇他們沒有任何區別。」他的口氣里全是嘲諷,每一個字都變成了一把刀,深深的扎入奚伯不堪一擊的心臟。

  「孔先生,你說的沒錯,」奚伯站起身,眼睛裡光彩全無,「這幾天我一直在想,為什麼我要和村民們一起瞞著你們,怕你們查出事情的真相,現在我算是想透徹了,十年前的那場惡行,我根本不是什麼旁觀者,我根本就是從頭到尾都參與了進去,所以我才怕,怕你們將那件事揭露出來,怕自己最醜陋的一面被奚城看見。」他發出了像哭又像笑的一聲長嘆,「如今,我也不想在這世上苟且存活了,還請先生行個方便,了解了我這條老命吧。」

  「你不能死,」一直沒有發話的余燦兒突然說話了,他走到奚伯跟前,眼含淚光的望著他,「你是奚城和這個世界唯一的聯繫,也是他全部溫情的來源,你若是死了,他恐怕會和他的母親一樣,對這裡失望透頂,甚至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我的族人建了這座橋,不是為了在兩個世界種下仇恨的,幾百年來,這座來遠橋不僅僅是在互通有無,更在你們和魚人之間建立了某種無法割捨的情誼,難道你現在要徹底毀掉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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