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石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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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敘樘眯著眼睛朝廟裡看,怎奈光線太暗,什麼都看不清楚,只得作罷。就在這時,背後忽的捲來一陣風,順著他的領口鑽直進脖子。劉敘樘回頭,看見霧氣又重新聚集在河面上方,灰灰的,模模糊糊的一片,讓他的心裡沒來由的升起一陣恐懼。

  「啪嗒。」老船夫的手突然從草蓆里掉了出來,垂在他胸前。

  「我不知道你的死因是什麼?但是我帶你回來,是為了尋找你的家人的,還請你不要做什麼怪力亂神之事。」他嘴裡默默念著,又將那條僵硬的胳膊重新塞了回去,他的腳步快了許多,一路不停的朝著有燈火的地方跑去。

  跑了百來尺之後,他終於來到了橋的另一端,剛想喘口氣,卻被橋頭兩個一左一右的兩個黑影嚇得腳步一滯,不敢再繼續前行。

  劉敘樘屏氣凝神的盯著那兩個黑影看了半天,最後卻笑出聲來,因為那兩個東西非人非鬼,卻是兩尊石狗,他們有半人來高,每一隻石狗的頭上都纏著一塊紅布,乍一看倒像是兩個趕集的婦人。

  劉敘樘在心裡暗暗責怪自己的膽小,他好歹是個四品官階的御前帶刀侍衛,怎麼竟被兩隻石狗嚇成這般模樣,要是被人知道,豈不是成了人生的一大污點了。

  他笑著搖搖頭,又一次望著前面昏黃的光,暗暗加快了腳步,那些油燈的光芒在他心裡不僅僅是火光,還是人氣,經歷了一下午的折騰,他終於要見到除自己之外的活人了。於是他將肩頭的草蓆朝上拉了拉,踏入了充滿了煙火氣的人間。

  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個市集,這裡攤販甚多,有賣吃食的,有賣銀器玉件的,還有賣衣服扇子的,五花八門熱鬧非凡。比攤販還要多的,當然是熙熙攘攘的來客,他們三五成群的站在攤子前,問價還價聲不絕於耳。

  劉敘樘心下稀奇,他長這麼大,遊歷過這麼多地方,還從未見過如此熱鬧的夜集,他忘記了自己背上還馱著一個新死之人,上前拽住一個小孩兒的胳膊問道,「小孩兒,你們放著白天大把的時間不用,為何偏在晚上出來趕集。」

  那小孩咬著串糖葫蘆,也沒抬頭看他,「你這叫沒見識,聽老人們說,以前啊,這夜市比現在還要熱鬧上許多呢,那時候,大家都不帶銀子的,每家每戶都拿著家裡的東西來交換別人的東西,聽說啊,有時還能換到拳頭大小的珍珠呢。」

  「原來是傳統使然。」劉敘樘點頭道。

  「嘿嘿,承認自己見識少了吧......」那小孩抬起頭,在看到劉敘樘背著的草蓆卷時,卻大張著嘴巴,久久沒有閉上,連手裡的糖葫蘆都掉了。「你......你背著的可是老嚴頭兒?」

  「果然他是你們這裡的人。」劉敘樘將草蓆卷放下,輕手輕腳的將它打開,仿佛怕驚擾到逝者。

  「老嚴頭兒......老嚴頭兒死啦。」看到那具直挺挺的屍體,小孩兒驚叫出聲,這一叫可不要緊,他身後的集市剎那間靜了下來,燈火映照出一張張驚恐的臉,它們全都望向劉敘樘的方向,半張著嘴,一動不動。

  「真是老嚴頭兒嗎?」不知誰帶頭說了第一句話,人群仿佛被這句話驚醒了,潮水一般圍聚過來,一層一層的繞在草蓆子旁邊,將裡面的兩歌活人一歌死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他是怎麼死的?」人群中飄出來一句話。

  「我雇了他的船去南方,可是突遇風浪,船翻了,等我將他從水中救起時,他便沒了氣息。」劉敘樘看著身邊一個個呆若木雞的人們,儘量言簡意賅的將事情言明。

  「也是了,今天白天雨下得確實不小。」

  「這可是老嚴頭兒啊,他在河上跑了幾十年的船,用他的話說,漂在河上都比走在地上習慣,他怎麼可能因為一點風浪就翻船,又怎麼可能就這麼淹死在水下呢?年輕的後生,你倒是說說看,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個和嚴老頭兒年齡差不多也是船夫模樣的老人問道。

  劉敘樘頓了頓,「他......好像是被水草纏到了,當時在水底,我怎麼都拉不起他。」

  「這麼說也有道理,畢竟他年紀也到了,被水草纏住,一時半會兒可能掙脫不開。」聽那老人都蓋棺定論了,其他人均紛紛點頭,一個個對著屍體哀聲嘆氣的感嘆著。

  「可是......」劉敘樘猶豫了半天,還是決定將心中的疑問向他們道出。

  「可是什麼?難道老嚴頭兒的死還有蹊蹺?」

  「也不能算是蹊蹺,只是覺得不太對勁,因為先前我看他還好好的,雖然害怕,但是在水裡還能憋氣,一看就是習水之人,但是在我朝上遊了幾下後,他就突然不省人事了,似乎是一瞬間人就不行了。」

  迎接他的又是一片寂靜,劉敘樘看著他們,還想再說點什麼,卻被一聲由遠及近的呼喊給打斷了。

  「爹,爹。」

  人群讓開了一條路,讓一對年輕男女得以靠近,劉敘樘見那女人大著肚子,便知他們是老嚴頭兒的兒子和兒媳。那年輕男子看到父親口鼻出血的慘狀,雙腿一軟跪在地上,前進一步磕一個頭,「爹,是田兒不孝,讓您一把年紀還不能在家享福,讓您無法親眼看到孫子出世,爹,您去的這樣突然,連盡孝的機會都不留給兒子,您可讓兒子以後怎麼辦呀。」

  女人也準備跪下,卻被旁邊的人攙扶起來了,「你懷著肚子,可別傷了孩子,這孩子啊,才是老嚴頭兒最看重的,可千萬要保重啊。」

  劉敘樘看著哭斷腸的嚴田兒,也想起了自己早去的父親,不禁悲從心中起,忍不住嘆起氣來。

  旁邊的人似乎才注意到他只穿著一件尚未乾透的外衫,於是趕緊去市集裡拿來幾件乾衣服讓他披上,一邊對嚴田兒說道,「這位年輕人冒死將你的父親從河底救了上來,若不是他,老嚴頭兒的屍體都可能尋不到呢,可要好好謝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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