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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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惜惜幾乎是連滾帶爬的來到山腳下,她的衣服被山石和樹枝刮的稀碎,頭髮也亂作一團,以至於楊大嬸見到她時,差點沒有認出來。

  「姑娘,你還好吧?」她緊張的走過來拽住蔣惜惜的胳膊。

  「什麼都別問,趕緊收拾好貼身要用的東西,跟我走。」蔣惜惜看到她眼裡閃過的恐懼,於是又加了一句,「我沒找到楊大哥,但是這裡實在不宜久留,所以我必須得帶你們離開。」她撒謊了,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她著實不忍心再將實情告訴楊大嬸。因為人在驚恐萬分的時候,如若再遭遇親人去世的打擊,精神可能會在瞬間土崩瓦解,這一點蔣惜惜深有體會。所以她決定先將這件事暫時隱瞞,等到了一個適當的時機再把真相告訴她。

  「鎮子上可有你們相識的人家嗎,能先去借住幾晚的?」在去玉泉鎮的路上蔣惜惜詢問道。

  「有倒是有,只是現在大水剛退,他們也都不寬裕,叨擾久了倒是不好,不過我們倒是可以去找一個人,相信他定可以暫時收留我們娘倆。」

  「誰?」

  「荊大善人。」

  「又是他。」蔣惜惜若有所思的說道。

  「姑娘也認得他?」

  「那倒沒有,」蔣惜惜急忙否認,「不過大嬸子,我剛才在山上把盤纏給弄丟了,到了玉泉鎮也住不了店,一會兒能否請你行個方便,告訴那位荊大善人我是同你一起的,請他也收留我幾天呢?」

  「姑娘方才冒死幫我上山尋夫,這點請求我又怎麼可能不答應呢?到了鎮上我就說你是我的妹子,那荊大善人定會給我們一處安身之所的。」

  她們一邊說一邊走,不知不覺來到了玉泉鎮,現在已是三更天,小鎮裡一片寂靜,一個人影都看不到。小義早已伏在馬背上睡著了,楊大嬸批了件衣服在他身上,憐愛的撫摸著他瘦弱的背部。

  蔣惜惜冷不丁瞅到路邊的一座奇怪的建築,它是由瓦片一片一片的壘砌而成的,底座寬頂部尖,大概有四五人人那麼高,猛一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塔。「塔」的前面,有一個小小的門洞,勉強能鑽進一個小孩子,若是換做成人,貓著腰也不一定能夠鑽的進去。

  「這是什麼?」蔣惜惜繞著它走了一圈,發現裡面是空的,能夠勉強站的下兩個人。

  「姑娘是外省人吧,」楊大嬸也走上前來,「這叫窯,每到節慶,鎮上的人都會在裡面填上柴火,外面刷一層煤油,然後將它點燃,火燒得越旺,便預示著日子會越過越紅火,據說燒窯還能驅邪避鬼,所以建的越高越好。你看到的這座大窯,是荊大善人讓下人建的,這可是十里八村最高的一座窯了。這不端午就快到了,到時候如果姑娘還在玉泉鎮,就能看到燒窯時的盛景了。」

  「原來如此,我真是孤陋寡聞了。」蔣惜惜見楊大嫂臉上又浮起了一絲悲傷,便知她一定是想起了往昔和丈夫一起看燒窯的情景,不僅心下悵然,她抓起韁繩催促道,「快走吧,夜裡涼,別把小義給凍壞了。」

  楊大嬸點點頭,兩人快步朝前趕路,不出一會兒功夫就來到了一座宅院前面。這座大宅院牆高聳,占地面積極大,一看便知主人非富即貴。趁著月色,蔣惜惜看到院裡面有一座巨大的佛塔,在經歷了一場令人心悸的逃殺後,這座塔鍍金的尖頂以及裡面供奉的長明燈讓她心裡一陣熨帖,舒坦了不少。

  楊大嬸猶豫的敲了敲門,開門的僕人聽了她的來意後,讓他們稍等一會兒,便走了進去。過了不大會兒,他帶著兩個小丫鬟迎了出來,說是荊老爺已經睡下了,但是荊家小姐讓他們先安頓下來,明天問過她父親的意見再做打算。

  「你們放心,老爺對鄉親們的請求一向都不會拒絕的,」兩個小丫鬟一邊將他們三人帶入客房一邊笑著說道,「儘管安心住下就是,我們這裡每年不知要招待多少無家可歸的人呢,荊府的房子多得是,空著也是積灰,你們來了,我們不過是多添幾雙筷子罷了。」

  聽她們這麼說,楊大嬸不禁落下幾滴淚來,嘴上不停的道著謝。蔣惜惜在她手背上拍了拍,送走了兩個小丫鬟,然後將房門關上。兩人將小義抱到床上,然後坐在床沿自顧自的發呆。

  「姑娘,你在邱興山到底遇到了什麼?」楊大嬸仿佛下了好久的決心才將這句話問出口。

  「我沒看到它的模樣,」蔣惜惜摳著手指,「只聽到了幾聲小孩子似的笑聲,可是我能感覺到它很餓,整個邱興山沒有一點生氣,似乎那些活物已經全被它吞進腹中。」

  楊大嬸捂著嘴發出一聲悲鳴,蔣惜惜咬了咬嘴唇,將那半截子汗巾掏了出來遞給她,「你看看這是不是楊大哥的東西……」她說不下去了,因為楊大嬸一見到那半截汗巾,就將它摟進懷裡,撲倒在床上低聲抽泣了起來。蔣惜惜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她索性悄悄的推門出去,給楊大嬸一個獨處的空間。

  月亮掛在佛塔的頂端,遠遠望去,像是一圈佛光。蔣惜惜不由自主的朝著佛塔的方向走去,她穿過大大小小的院落,可就在快要接近佛塔的時候,被一圈高牆給擋住了去路,牆上面有一扇銅鑄的大門,門上面掛著把大鎖,明確的向她表明這裡不歡迎來客到訪。

  蔣惜惜心裡有些失落,她繞著高牆走了一圈,發現這裡連一扇偏門都沒有,於是只好立於高牆之外望著佛塔發呆。月亮慢慢的掉了下去,蔣惜惜嘆了口氣,轉身就準備離開,可就在這時,耳畔傳來好似貓叫一般的幾聲輕吟。

  蔣惜惜站在高牆的陰影中不動,耳朵仔細分辨著聲音的來源,由於剛剛那段令人心悸的經歷,她現在對奇怪的聲音尤為敏感。

  可那聲音卻消失了,就如同頭頂那顆明月,剛剛還將銀光灑滿荊宅,現在卻被烏雲完全遮蔽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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