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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輕時作風強硬的老太爺到了遲暮之年也只是一個普通的老爺子,他聲音帶著微微的哽咽和自責。

  簡揚和簡平就坐在旁邊,簡揚聽著老一輩這樣把八竿子打不著的責任往自己身上攬的話,一時有些失神,他並不知道如何直面這種隔代長輩的這樣殷切真誠的關愛,他從未經歷過。

  兩位老人還在絮絮叨叨,說著這些年來於家發生了多少事,他們兩老相隔太遠,沒法去看他,又抱怨著兩父子從不給他們打電話聯繫,除了簡平還能每年匆匆忙忙來一趟,他們兩老根本就收不到父子倆任何消息,只能時刻關注著他們那邊的新聞,就算F城有個風吹糙動,他們在這邊也會擔憂得吃不下飯。

  簡平中途有事出去了,簡揚一直沉默溫馴地聽著,一言不發,一副凝神靜聽的模樣讓兩老越發寬慰。

  過了許久,兩個老人終於說完了一大段。

  簡揚起了身站到屋子中央,對上位的兩個已然頭髮斑白的老人深深鞠了一躬。

  “姥爺姥姥,是我好久沒來看你們,是我的錯。”他抬頭先道了歉,“我想通了,從前是我不懂事,今後,我會常來看你們的。”

  “是孫兒不孝,今後……不會了。萬望你們能好好保重身體,一世安康。”

  他說得字句懇切,這是他自己的意識。他不忍兩個老人這般年紀還要為不懂事的孫兒擔驚受怕,畢竟是用了別人的身體,所有欠下的債他都會一一去還的。

  兩老看著他,又驚又喜,老太太激動地下來扶他,保養得再好也遮不住的枯瘦雙手緊緊握住他,眼裡熱淚盈眶,“誒!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

  老人身子骨遠比他瘦小,卻顫抖著手去摸索著他衣服下的骨肉,一個勁念:“瘦了,瘦了,今晚可得多吃點。”

  兩老高興得和簡揚絮叨到了晚上。

  臨了飯點來人叫,兩老這才堪堪放過簡揚。

  簡揚乖順地跟在兩老旁邊,老太爺喜歡古琴,家裡他和雲歸的專輯老太爺當初訂空了一個店,翻來覆去聽得耳朵起繭也捨不得放下,這下見到他一路上還拉著他說得起勁。

  到了正廳,一桌子菜已經擺好,下午有了簡揚,簡平就被兩老嫌棄的不行,揮揮手就讓他離開去忙自己的事了,此時簡平就早在一旁等著了,不過此時桌上除了他和幾個舅舅嬸嬸,還有一個黑色西裝的年輕人正端端正正坐在那裡。

  背影是撲面而來的熟悉感,簡揚停下腳步。

  “楚臨?哎呀,你什麼時候來的呀?”站他旁邊的於老太太先驚喜地叫出聲來。

  聽到動靜的年輕人起了身轉過來,對著老太太挑眉笑了笑,他眉飛入鬢,上挑的狐狸眼裡溫潤知禮,一張臉整體生得比簡揚秀氣精緻得多,但他的神態舉止和周身氣度卻讓過分精緻的五官從被動的柔弱轉換成了攻擊性十足的侵略,勾唇一笑,說是妖孽也不過分。

  自然是剛剛回國的席楚臨。

  他目光從簡揚身上輕飄飄掃過,又落到了老太太身上,他推開座椅迎上來,“下午才趕回來,剛到就趕上飯點了,也沒來得及跟您說。”

  老太太笑得很開心,她一貫極喜歡這個懂事優秀的小輩的,可惜,自席母過世,席楚臨同於家的唯一關係斷了,他已經很久沒來過了,這次,若非她提及簡揚要來,怕是也見不到這個慣會討人歡心的小子了。

  “坐坐坐,別拘著,揚揚去跟你楚臨哥哥坐一塊吧,你倆也是許久沒見了吧?”老太太輕輕推著簡揚,還以為這倆小輩仍是幼時那般好兄弟的交情。

  簡揚怔了怔,剛想推託就見席楚臨已經踱步到他面前,若說簡揚有著東方古代世家玉石般的光華蘊轉,端的是風流倜儻,芝蘭玉樹,那席楚臨顯然是因著常年在國外,又有家族沉澱,通身都是西方貴族的紳士風度,只是這風度中又夾雜了些許鋒利的傲慢,獨屬於那些已經優秀得能俯瞰那些平庸者的人,不容許別人違逆的傲慢。

  他仍是笑著的,五官精緻到妖冶,伸出冰涼的手去抓住了簡揚垂在身側的手,然後緊緊握住。

  “揚揚,好久不見。”他的聲音里依舊沒有暖意,仿佛又帶著一股熟悉的陰寒。

  簡揚暗地裡用力,在對方驚詫的神色中解救出了自己的手,掛出招牌笑容,“好久不見。”

  敷衍完四個字也就不再理睬席楚臨,與他擦肩而過徑直坐到了簡平身邊。

  席楚臨收了手也沒回頭看他,仍是風度翩翩挑不出錯,對一臉莫名的老太太扯起溫和的笑:“大概是揚揚還生我的氣吧,自我出國,我們許久沒聯繫了。”

  大家一起上了桌,仍是和樂融融。

  席楚臨坐了簡揚對面,簡揚一邊顧著給兩老夾菜,一邊自己吃著可口的飯菜,也沒管來自對面的探究目光。

  他夾起一筷子嚼得津津有味,在與席楚臨目光相接的剎那,他就明白違和感在哪裡了。

  原身記憶里席楚臨千好萬好,可就這短短几次印象,他就能察覺這並不是一個簡單角色,於老太爺提及席楚臨也是讚不絕口稱他是心性合格的席家繼承人,能在眾多優秀子弟中脫穎而出的席楚臨自然心機深沉,絕不是一個會無緣無故疼惜一個毫無血緣關係只會帶來麻煩的紈絝子弟的人,要說席楚臨沒有企圖,簡揚是一點也不相信的。

  況且原身當初被席楚臨帶進圈子還是心性未定的年紀,席楚臨只帶不管,就任由原身在浮華腐敗的各色場子裡沉浮,要說原身走上彎路,他這個自詡照顧弟弟的引領者,說全無責任也是不行的,再說原身在他的圈子裡被害得身死之時,席楚臨一個席家繼承人,要真的蒙在鼓裡全無所知,說服力並不高。

  諸上種種,至少能說明一點,席楚臨待原身,並不真心。

  簡揚依然沒管對面的興味起來的目光,左右是個不好惹的角色,他惹不起還躲不起麼,階級等級哪那麼容易消除,他一個混跡娛樂圈的平民,還是躲著來。

  這兩天席楚臨十分知分寸,看出了簡揚對他的避之不及的態度,也沒硬湊上來自討沒趣。

  只是有時看著他同於老太爺討論古琴討論書法討論得起勁之時,會拿一副微妙的神色端詳著他,卻並不出聲打斷。

  母親的祭日一過完,簡揚和簡平都是大忙人,當晚就來辭別,老太太和老太爺一通不舍,往車裡塞了一堆G市特產,兩老還光明正大在簡平面前給簡揚塞了幾張信用卡存摺,還一個勁叮嚀囑咐說,若是他在娛樂圈裡受了委屈就儘管回G市,兩老一定對他千依百順,好吃好喝將他供著。

  簡揚盛情難卻,只得哭笑不得地收下。

  臨別了,還未離開的席楚臨也來送他,依舊一身熨得一絲不苟的正裝,從頭髮絲到腳底板都是令人髮指的整潔考究。

  席楚臨抿著高深莫測的笑遞給他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裡面是比利時的紅酒,你以前同我說過,讓我記得給你帶。”

  簡揚盯了盒子好一會兒,才慢慢綻開笑,“席哥你夢遊了吧,我不記得有叫你帶比利時的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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