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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鉞接過棗雪的韁繩,拍了拍棗雪的前額安慰著,正要翻身上馬卻見一旁的薛宏朗停在了馬車邊。

  文臣乘車,武將騎馬,這是隗都城的規矩。

  齊鉞瞧著薛宏朗在馬車邊面露難色,也不得不上前虛與委蛇兩句,「薛將軍可是有事要吩咐齊鉞?」

  「談不上,吩咐可談不上。」薛宏朗連忙擺手,「不瞞侯爺,薛某年事已高,這老寒腿到了冬天就走不動道,聖上隆恩,傳皇甫太醫看了幾回了也不見好……」

  「這不,這天兒只要起了北風,我就得坐轎子或者馬車。」他眼神慚愧地看了看身旁的馬車,「知道侯爺今日的事兒重要,耽誤不得,要不……」

  他靠近齊鉞兩步低聲道:「薛某待會喚個得力的副將陪侯爺前去可好?」

  從綁著張品殊入殿,到咬死尤敬之不鬆口,在旁人眼中,與齊鉞和北境大營毒米案扯上關係的,沒有一個有好下場。

  齊鉞看懂了薛宏朗的意思,心中冷哼一聲。

  果不出他所料,薛宏朗世故圓滑,這是要同自己、同北境大營的毒米案撇清關係。

  可他心中鄙視薛宏朗的同時,也不免生出幾分悵然來。

  薛宏朗雖不比齊重北一世名將,但好歹也是將門之後,他與齊重北同輩,年輕時甚至還一道入過軍營歷練,怎麼就在隗都嬌養成了一個馬背都跨不上的大老爺?

  神策營拱衛隗都,以三倍於普通軍隊的給養供著,養出一班混吃等死的少爺兵不說,連統領的大將軍都是這樣的嘴臉。

  他瞧著薛宏朗由小斯扶著坐進了馬車裡,想起方才與對方一同走在皇宮甬道上的情景。

  薛宏朗連氣息都不亂,哪裡是跨不上馬,分明是有備而來躲著自己罷了。

  他不明白,他齊家四條人命,加上他齊鉞的上輩子和這一世半輩子守護的隗明王朝,到底已經打心裡爛成了什麼樣子。

  如薛宏朗之流,這麼些細緻的心思,若不是用來謀算人心,而是用在政務軍務上,何來當年北境十二城之變,又何來之後裴城之殤?

  若是那一切都沒有發生過,那他會不會還是在齊鐧懷裡做個撒嬌胡鬧的小少爺?

  父母兄弟俱在,隗明第一將門,定北將軍府的嫡出幼子可以昂首闊步求娶門當戶對的宰相嫡女為妻。

  若是那樣,他與林詩懿之間,會不會就沒有那麼多錯過與遺憾的傷痛了。

  看著薛宏朗的車夫已經揚鞭趕著馬車往神策營的方向走去,他闔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翻身跨到棗雪的背上。

  所有的如果都不會成立,他自出生起便背負使命,他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林詩懿還守在廊下,等他回家。

  棗雪的速度自是不在話下,齊鉞早一步到了神策營,一直在門口候著薛宏朗。

  薛宏朗下了馬車便連聲道歉,引著齊鉞進了神策營隨便揪住一個門邊的小兵便是一頓責罵,「侯爺大駕都到了營門口,怎麼不知道迎進去奉茶,就讓人站在這北風裡,沒有一點眼力見兒!」

  齊鉞冷眼瞧著薛宏朗做戲,他不介意再多耽誤些時間,也好教那頭的荊望和衛達他們時間充裕些。

  他今日在御前乖巧地接受隗文帝安排神策營橫插一腳,不過也是因為早有準備罷了。

  「將、將軍,息怒。」倒霉的小兵看著身形壯碩,說話倒是唯唯諾諾,他似乎被嚇得有點結巴,指了指自己右眼蒙著的眼罩,「小的……小的是眼神不好……」

  薛宏朗嘆了口氣,戲也做得差不多了,不能再教齊鉞在北風裡聽他訓人,他索性揮了揮手,「去把趙統軍給我叫來。」

  神策營有三倍於普通軍隊的給養,又常年駐守隗都不用去邊關受苦,輕輕鬆鬆就能混到資歷,能把孩子送進來著實不容易。

  能在神策營當兵,就算不是世家直系的子弟,多少也帶著點裙帶關係,非富即貴,怎麼這當中會混進來一個右眼帶著眼罩的殘疾?

  齊鉞心中有點起疑,盯著方才那個小兵的離開的背影又多瞧了兩眼。

  那小兵步履穩健,卻又很輕,走在神策營校場的沙地里都不帶起灰塵。

  別的尚且瞧不出,可這輕功的底子,或是不在荊望之下。

  「看不見的?」他故作輕鬆地與薛宏朗閒話道:「這神策營怎麼還混進了瞎子。」

  「嗐——剩個左眼還是能看見的,就是人不大靈光。」

  薛宏朗做了個「請」的手勢,引著齊鉞往主帳走。

  「這人早前兒是宮裡的侍衛,在圍獵的時候救駕有功,卻被猛獸挖掉了右眼珠子,怕瞧著嚇人就帶了眼罩。聖上感念其功,這人卻也沒什麼大本事,形象已經不好了,還結巴,自是不能繼續留在御前,換了幾個地兒都待不下去,最後只能扔到神策營來。我平日裡也就讓他做點斟茶灑掃的功夫,算是養老罷。」

  很快,神策營的張統軍就被喚來了大帳,那個帶著眼罩的小兵進來奉的茶齊鉞還沒來得及飲,就與張統軍一道去往校場點人,往了鳳鳴閣去。

  而鳳鳴閣內的衛達與荊望的行事看來也很順利。

  按照林詩懿的計劃,為防私下行事,遺人話柄,齊鉞會一早入宮請隗文帝旨意,讓這一切的發展有理有據。

  而為怕神策營之內有人走漏了風聲,衛達和荊望會提前帶人控制鳳鳴閣內一干人等,在齊鉞與神策營的人趕來之前讓一切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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