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齊家世代身攜玄武符鎮守北疆,有愛兵如子的賢名,也有震懾眾人的威勢。更有嚼舌根的說,北境山高皇帝遠,北境軍民只識得齊家軍旗,識不得那一方傳國玉璽。

  隗文帝對齊家、對齊鉞的忌憚亦並非全然空穴來風。

  張品殊能在一群隨軍的醫博士里充個大頭,在齊鉞的面前卻也只夠抖上兩抖。

  「定……定北候安……」他哆哆嗦嗦地上前問了個安,「原來是,是郡主。是老朽唐突了,汗顏,汗顏……」

  「北境大營——」齊鉞連正眼都沒有分給張品殊半分,他上前兩步,一群躬腰哈背的人便即刻讓開一條道,「只有將軍和大夫,沒有侯爺和郡主。」

  他穿過人群,來到仍舊低頭診脈,完全不為所動的林詩懿身邊,直接單膝觸地,半蹲跪在行軍榻旁邊,柔聲問:「可有眉目了?」

  林詩懿雙眉緊蹙,擺了擺頭。

  齊鉞見狀起身,負手問道:「你們呢,可查得出病因?開得出方子?」

  眾人連忙縮著脖子往後退,深怕自己這時候被點了名字,抓了現行。

  「那還愣著幹嘛?」齊鉞回身,「杵在這裡方子會自己寫好再煎成藥治病?」

  齊鉞這轉瞬間動作語氣的變化,可算是給足了林詩懿面子,也給堂上的每一位一個合適的下馬威;眾人聞言立刻提了袍擺作鳥獸散,張品殊只恨自己不能跑第一個。

  「你們大夫不是常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眾人皆去後,齊鉞重新蹲回榻邊,抬頭盯著林詩懿的滿面愁容,「你也悠著點自己的身子。」

  「你還不回?」林詩懿依舊是闔眸細細地探著脈象,「戌時已過。」

  「快亥時了。」齊鉞依舊是一動不動地盯著林詩懿瞧,「我來接你一道回去。」

  「我認得回去的路,親衛也都守在門口,不敢勞煩大將軍。」林詩懿睜眼對上齊鉞眸中詭異的炙熱,不自在地把眼神移向別處,「且你把人都支開,我再走了,剩下的活兒誰來做?」

  「那群酒囊飯袋唯恐天下不亂,有幾個是干實事兒的,我不是怕他們在這給你添亂嗎?」齊鉞嘆息一聲,「你這是為著我前兩回沒有回帳跟你用晚,跟我置氣呢?」

  「大將軍多慮了。」林詩懿起身,腿被齊鉞的膝頭擋了擋,腳下一晃,「況且你也挺礙事兒。」

  齊鉞急忙起身要扶,可一雙手最終只是做了個攙扶的動作,見林詩懿穩住了身形便尷尬的收了回去,「你要去哪?」

  「幾個重症的都沒用晚,我叫伙頭熬了粥,現下也該好了,我餵了他們服下便回。」

  林詩懿言罷轉身打簾出了安樂堂。

  當她拎著食盒再次回到安樂堂時,險些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安樂堂外候著的親衛已經進入堂內一字排開,她本來堆滿醫案處方的一方小桌被收拾停當,放上了一小碗白米飯和一碟小菜。

  齊鉞坐在小桌邊的矮凳上,一雙長腿侷促得無處安放,正低頭摩挲著手中一個精緻的錦囊,竟然連林詩懿走近都沒有察覺。

  「你怎麼還在這?」林詩懿把手中食盒放在小桌上,「你當這是侯府呢?擺架子擺到瞧病的地方來了?」

  齊鉞似是被林詩懿的突然靠近嚇了一跳,趕緊合手握住錦囊,愣了半晌才道:「大夫也要吃飯的。你怨我將人遣走了,我便叫他們幾個進來幫忙。不過是個餵飯的活兒,橫豎他們也不至於出錯。」

  身邊的親衛都是常年跟著齊鉞的老人,誰也不缺那點眼力見兒,聽著這話忙上前接過林詩懿的食盒,端出裡面的清粥便各自忙活去了。

  林詩懿垂眸看了眼桌上的一副碗筷,「你呢?」

  「我……」齊鉞愣了愣,這會兒臉上總算掛了點笑,「用過了。」

  林詩懿也不再多言,抓起桌上的紙筆便走向幾個親衛餵食的方向。

  齊鉞一把將人拽住,「怎麼,還非得我陪著你吃?」

  「那些個都是重症。」林詩懿瞪了齊鉞一眼,「他們的飲食細節我也需得記錄。」

  安樂堂是北境大營的醫屬,照理說最是該緊著用度;但這裡畢竟是戰時前線,總比不得隗都。

  油燈的光線分明那樣晦暗,齊鉞卻覺得林詩懿的背影那樣清晰。

  林詩懿躬身垂首,探過病患的額頭;她掏出帕子為病患拭去嘴角的殘粥;她一手托著醫案,一手急急地記錄……

  齊鉞就這樣靜靜的瞧著,攥緊手中那隻錦囊。

  「林大夫!」安樂堂一角發出一聲近衛的輕呼,「您看看這邊,剛餵了半碗,全給吐了。」

  林詩懿急忙上前,簡單地搭過脈後又細細俯身查看,「可是在吃下東西以後才突然感覺越發難受的?」

  行軍榻上的男人痛苦的捂著肚子,額頭上一顆顆滾落豆大的汗珠,顯然已經被痛苦扼住了喉嚨,只能勉強地點了幾下頭。

  林詩懿忙接過近衛手中剩下的半碗清粥,端到油燈下湊近了仔細地瞧。

  「是……是了……」

  她口中喃喃著旁人聽不懂的話,一路小跑去把還剩下的殘粥都檢查了一遍。

  「這粥里加了什麼!我怎麼沒想到……」她似是仍在自語,語氣卻有些歇斯底里。

  「你們都放下!不能吃,這粥不能吃!」她大聲疾呼,「去喚煮粥的伙頭來……不……去糧倉,把伙頭也帶到糧倉去!」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