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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的林詩懿坐在床沿邊,被一頂蓋頭捂得上不來氣。
嫁了兩次的人,再尋不回之前那種嬌羞和興奮,只覺得氣兒不打一處來。
前一世的齊鉞換了一身戎裝,即將點兵出征也沒教她等這樣久。
她剛憋悶地打算自己扯下蓋頭,卻聽見門扉一聲「吱呀」輕響。
有人推門進來了。
她聽著腳步聲一點點朝她靠近,與前世的沉穩堅毅不同,今日的腳步聲虛浮晃蕩。
是因為那毒嗎?
林詩懿想著,喜帕已經被來人挑開。
鮮紅的喜帕緩緩墜地,堆成小小的一團。
林詩懿的眼神隨著喜帕一點點往上,終於瞧清了一身鮮紅色新郎喜服的齊鉞。
雖是嫁了兩次,但齊鉞這身裝扮她還是頭回瞧見。
真的一切都不一樣了。
齊鉞斜斜地倚著床框,那一身屬於戰場主帥的利落英挺散了個乾淨,雙目赤紅,仿佛要滲出血來,死死的盯著林詩懿。
林詩懿也平靜的望向齊鉞,臉還是那張教她前世魂牽夢縈的臉,即是在這樣的環境裡也掩不住的英雋。
但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未等林詩懿有所反應,齊鉞已經隨手把手中秤桿扔向一邊,單膝跪上床沿,緩緩朝林詩懿靠近。
齊鉞一點點俯身向下,林詩懿退無可退只能一點點後仰,終於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驚恐之中的林詩懿感覺到一隻滾燙的大手拖著自己的後頸,將她緩緩放落床榻之上。
這樣溫柔繾綣的齊鉞,是她兩輩子都沒見過的。
心跳的速度遠比前世更快,她想起齊鉞在那個大雪初霽的寂寥寒街問過她的話——
「林詩懿,你當真不知道怕嗎?」
她整個人被齊鉞緊緊的圈在身下,看著齊鉞正一點點向自己靠近,甚至漸漸能感覺到齊鉞滾燙的鼻息裹挾著濃重的酒氣向自己襲來。
這一刻,她真的害怕了。
齊鉞的一雙薄唇已然近在咫尺,林詩懿終於撇過頭去,緊緊的闔上雙眸。
「因為是我所以不行嗎?」齊鉞的聲音也是近在咫尺,帶著林詩懿從未見過的柔情,也帶著深深的怨念,「為什麼秦韞謙可以?」
林詩懿回過頭,不可置信的盯著齊鉞。
她聽不懂對方話里的含義,不過這話不需要明白,也是對任何一個女人的奇恥大辱。
於是她抬手便回敬了齊鉞一個響亮的耳光。
扇散了著滿室不合時宜的旖旎。
卻沒有扇醒齊鉞。
「是你先招惹我的,你為什麼要救我。」
齊鉞的眼神幾乎完全渙散,卻一直死死地盯著林詩懿。猩紅的瞳仁一片濕潤,不知將要奪眶而出的是血還是淚。
「為什麼救了我,又不要我。」
林詩懿越發覺得自己聽不懂齊鉞的話。
前一世,是齊鉞救了迷路的她,也是齊鉞先開口許諾娶她,讓她的一輩子泥足深陷。
而這一世,她已經儘量避開與齊鉞的一切糾葛。
若要說救他,便只能是上一世的雪信。
回憶洶湧而來,那是前一世的不甘於悔恨,也是這一世的無奈與恥辱,林詩懿的眼淚終於簌簌滑落眼眶。
齊鉞低頭,輕輕吻過林詩懿眼角的淚痕,便就著這個姿勢伏在林詩懿肩頭,嘴裡喃喃地喚了幾聲「梅香姐姐。」
林詩懿還沉浸在兩世的回憶里,大約也沒聽清齊鉞在嘀咕些什麼,只是身上的重量壓得她喘不過氣。
她推了齊鉞兩把才發現身前的人已經完全沒了反應。
廢了好大的功夫才把齊鉞從自己身上推開,林詩懿抽身坐起,搭了搭齊鉞的脈,一時間哭笑不得。
名震四方的北境主帥竟然在自己洞房花燭小登科之夜喝得爛醉不醒。
齊鉞啊齊鉞,你這樣不想娶我,又何苦折騰。
林詩懿起身離開,才細細回想起剛才齊鉞在自己耳邊喃喃的名字。
上一世是雪信,這一世竟然換了一個戲本話文里的丫頭,自己到底造了什麼孽,要兩世嫁給這樣一個浪蕩子。
作者有話要說: 梅香:《牆頭馬上》里女主李千金的貼身丫鬟,重要女配。
敲黑板!後面要考~
本文第一重要「女配」登場。
第8章 三朝回門作生別
定北將軍府前廳,一應布置陳設與前世無異,如此謹慎克制、一成不變的作風,才是林詩懿最熟悉的齊鉞。
而昨夜的一切,都不過是酒後的一場荒唐夢魘。
「荊望。」廳上門窗緊閉,下人盡退,林詩懿合手端坐主位,「你是侯爺身邊的老人,侯爺近身的事兒,該是沒人比你更清楚了。」
「是。」荊望懨懨地答話沒有抬頭。
自打他做了齊鉞親隨,便隨著齊鉞每早晨起練習騎射刀劍,除了在戰場上的日子,十幾年從未間斷。可今兒個一早他照例等在習練場,卻遲遲等不來齊鉞。
因著擔心齊鉞的身子,他匆匆往臥房趕,卻半路遇上從客房出來的林詩懿,便直接被帶來了前廳。
他雖是尚未娶妻,但新婚夫婦本應同寢同眠這點事,活了三十來年總還是知道的。他瞧著林詩懿獨自一人從客房施施然走出,心中難免犯了嘀咕。
如此這般,侯府何時能迎來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