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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少陽手指都彈腫了,謝徽的腦門上立時冒出個大紅印,小滿瞅著這邊咯咯咯的笑跟彌勒佛一個樣,遲小撈抓著他的小胖爪子輕輕的拍,尹少陽沖這邊做了個鬼臉,小滿愈發歡騰,踮著腳尖張開手臂整個身體往前撲,撩開才冒尖的小奶牙,一個勁的叫著:“呃呃呃!”意思是恩准尹大少抱抱。

  尹少陽慎了慎,這小崽子長得跟個麵團似的,能下手抱麼,他怕一抱過來就把人孩子圓的捏成了扁的。

  小滿還在一個勁的叫,小手不依不饒的沖尹少陽的方向劃拉,大有你丫不抱我就撕了你的架勢,尹少陽慎重的伸出手,遲小撈稍微一舉,小滿已經迫不及待的撲騰進尹少陽的懷裡。

  “呵——”小傢伙張著嘴巴口水橫流,對他笑了一個大的,隨即腦袋一低,嗷嗚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尹少陽啊啊啊啊慘叫,不敢動不敢笑,也不敢把小狼崽子給摜出去,脖子上口水鼻涕黏糊糊的,關鍵是小孩的奶牙板搓著特痒痒。

  旁邊幾個沒心沒肺的哈哈大笑,遲小撈笑得直拍大腿根,“哎呦……哈哈哈……”

  尹少陽看著遲小撈的笑容,心情一時挺複雜的,他都沒看見他笑容很久了,加起來足足八十三天零二十個小時。

  脖子上都是汗,小滿覺著味兒不對,皺著眉頭砸吧了幾下嘴,轉過身把目標鎖緊了新來的山貨,睜著一雙溜兒圓的眼睛觀察了他半晌,然後伸開了手:“呃呃呃!”

  尹春曉第一個反應是趕緊跑,第二個反應是摸脖子,第三個反應才看向遲小撈,心想就是抱個小孩怎麼了,敗家子都敢抱,還敗在他這了不成?

  胖乎乎軟綿綿的小身體偎進他的懷裡,尹春曉小心翼翼的保持圈著手的姿勢,一動不敢動。

  原來抱小娃娃就是這樣的感覺,很奇妙,就像是捧著一個有生命力的珍寶,讓人忍不住想呵護。他的臉盤圓乎乎的,還綴著雙下巴,小下巴上沾滿了晶晶亮的口水。

  都說嬰兒的眼睛純真,因為他們眼中看到的是最美好的世界,所以才有這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遲小撈的眼睛也是這樣的,跟躺在懷中的小嬰兒一樣,看人的時候專注,認真……

  一想到遲小撈就褲襠熱熱的,尹春曉頗為不好意思的抿抿唇,突然覺得不對——哇靠!!!

  尹春曉拎著偷偷泄洪的小崽子站了起來,一大一小兩隻水淋淋的往下淌著尿,許安寧最先發現,張開嘴就大笑,“哈哈哈,童子尿便宜你了!”

  許媽媽聽到動靜跑了出來,“你們抱孩子也不記得把個尿,這下好了,糊了一褲子,大的小的都得換褲衩了。”

  院子裡笑聲掀翻了頂,許媽媽一句無心的話太有殺傷力了。

  尹春曉瞪了眼笑得快斷氣的尹少陽,不情不願的跟著許媽媽進了屋。

  謝徽揉揉笑疼的肚子,趁著尹春曉不在,婦聯大媽似的勸遲小撈說:“我說你差不多就行了,老尹為了你好好的辦公室不坐,進那破廠子干配送,背上捂了密密實實一層痱子,還為你擋了那麼一下,醫生說再慢那麼一丟丟,殯儀館火化前還得多出個整容fèng補費,當初我追安寧也沒像他這樣遭罪,哪像是追求真愛,弄得跟加里森敢死隊似的……”

  所以說謝徽是個二百五,哪壺不開提哪壺!

  這話一出兩當事人臉都掛不住了,均埋著頭,估計各找各的洞在。

  許安寧朝尹少陽剛才彈的那個印子原版原樣的賞了一記爆栗,“出息了?在這放份兒?合著當初我犯賤,給你留了有機可乘的fèng兒?是最近閒著長了白毛,想生點事兒來消遣消遣怎麼滴?”

  謝徽這人吧,以前和許安寧是一罵定情,原先是一罵就硬,現在是一罵就軟,許安寧兩眼一翻眉毛一挑,他就把男人尊嚴徹底拋到了火星,誠惶誠恐兩手作揖,不停的陪著小心:“是我嘴賤說錯了話,您消消火,消消火,彆氣壞了身子,我這不是同情打小的兄弟麼,誰叫他在電話里對著我哭,什麼‘找不到他我就禍害別人去’什麼‘你讓我再上哪找這麼缺心眼的去’什麼……”

  尹少陽板凳一摜,痛心疾首的罵道:“謝徽,你丫早晚死在兩張嘴皮子上!”

  遲小撈伸了個懶腰,“睡覺了!”

  尹少陽瞅著遲小撈的背影,半天回不過神,肩膀上一重,回頭一看竟然是許安寧,一張土的掉渣的山裡巴人臉偏得擺出張悲天憫人的菩薩樣。

  大慈大悲的許菩薩抑揚頓挫的嗟嘆:“曾經……”

  他一開口,尹少陽就有遁走的衝動,潛意識以下的話絕逼是對他信心的踐踏。

  許安寧現在手勁挺大,摁著他就是不讓他走,堅持把話說完:“……為了遲小撈能遠離-毒-品,我傷透腦筋,哎呦喂白頭髮都急出好幾把,看現在這情況……大概是不用我操心了,好自為之吧兄台,呵呵!”

  說完屁顛的走了,許安寧是故意的,每個字都像是棒槌,捶得他地鼠似的惶惶不見天日。

  農村和城市不一樣,白天裡毒日頭照得人喘不過氣,等太陽西斜,退暑氣是立竿見影。

  前兩天許安寧提議搞個BBQ,算是給孩子們辦的夏令營,兩天的時間裡,尹春曉和尹少陽像是較勁似的,把戶外裝備不要錢一樣往這邊拉,搞得跟荒野求生一樣,帳篷、地席、營燈、燒烤爐、戶外水壺林林總總應有盡有。

  下午三點鐘就開始準備,謝徽和尹春曉兩人把東西搬上了皮卡,所有人擠上車出發,農村的路況不好,加上後面有一個多小時的盤山公路,所以開車的重任就交給了謝徽。

  除了在家照顧小滿和參加學校夏令營沒回來的一個孩子,其餘六個大人四個小孩準時出發,一路上說說笑笑,差不多兩個多小時到了目的地。

  謝徽這人平時沒個正行,可集體活動就顯示了他軍人的特性,從組織到分工,把人員安排得井井有條,杜絕流失任何一個勞動力。

  尹少陽和遲小撈有傷,負責照看爐子,尹春曉和他搭帳篷,許安年和孩子們整理食材,許安寧負責機動後勤。

  尹春曉抗議:“不行,我要照看爐子。”

  謝徽:“那誰搭帳篷?”

  尹春曉對著尹少陽那廝擼嘴。

  謝徽挺好說話:“好,我和你照看爐子,他倆搭帳篷。”

  尹春曉大怒:“我不想和你一組!”

  遲小撈好兄長般的拍拍他的肩:“好吧,我和你換。”

  尹春曉:“!”

  尹少陽:“!!!”

  接下來大傢伙歡歡喜喜的各就各位,遲小撈和謝徽撐開了第四個便攜帳篷時,聽到安裝燒烤爐的兩隻在吵嘴。

  “靠!不接燃氣罐你他媽烤個屁呀!”

  “閉嘴!老子在找氣眼兒!”

  “長一雙招子盡吃-屎了!眼兒在這,在這!!!”

  “丫再聒噪,信不信爺爺插-你-屁-眼兒!”

  “操-你八輩祖宗……”(大傢伙聽的出誰是誰嗎?)

  謝徽正給帳篷撲地席,聞言搖搖頭,嘆道:“尹叔怎麼生出這麼兩個混帳東西,這造是哪輩子孽哦……”

  帳篷外傳來許安寧自言自語的咕噥:“……兄弟?倫理?年上?年下?互攻!?”

  謝徽聽的雲裡霧裡。

  他們選的位置挺好,四周密密麻麻一片水杉,長年累月的落葉在地上撲了厚厚一層,如同赭色厚毯,最近沒有下雨,表面枯黃的葉子很乾燥,踩上去軟綿綿的。

  各人的準備工作做好後,許安寧點亮了營燈,四五盞營燈錯落有致的亮在不同的地方,襯得這片被樹木圍成的曠野就像是綠野仙蹤里的仙境,不知道哪棵樹後面就會冒出一隻長翅膀的小精靈。

  孩子們可興奮了,在地上滾來滾去,許安寧說:“現在的孩子哪個不是家裡的寶,像野營這種小活動見怪不怪,可對於他們來說,卻是難得的一次體驗。”

  遲小撈正在給雞翅刷蜂蜜,刷好一隻往旁邊一伸,候在旁邊的四隻手就過來搶,看誰手快。

  “許媽媽彌補了他們的母愛,這些小傢伙也挺快樂的,‘上帝拿走你一樣東西總會給你另一樣’,他們會活得很好的。”

  許安寧點點頭:“對。”

  “這樣的孩子反而會更加珍惜擁有的一切,因為他們知道一切來之不易,往後他們做了父母,會加倍的疼愛自己的孩子。”

  許安寧嘆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這話對那些父母同樣奏效,等他們後悔時,已經晚了。”

  兩人像是一唱一和的,不知道說給誰聽,遲小撈這時接話:“這樣的父母畢竟少數,大多數父母還是一心一意為著孩子的,不管幾個孩子,都是同樣的愛。”他說完這話就閉了嘴,也不知道後面豎著耳朵的倆兄弟聽進去了多少。

  尹少陽坐在爐子邊,從遲小撈側後方只能斜斜看到他的耳根和一截脖子,因為跳舞的原因,他的背脊總是挺得很直,後頸髮根處有條優美的凹槽,他不僅有些心猿意馬,看著那截脖子開著小差。

  “喂!糊了!”尹春曉總是那麼的欠扇。

  許安年遠遠的蹲在地上不曉得在幹嘛,遲小撈跟他那次驚心動魄的對話一直沒跟許媽媽說,這事壓在他心底怪不舒服的。

  他問許安寧:“安年離家出走五年,回來的時候是一個人嗎?”

  許安寧思考片刻,“我媽說只有他一個人,是中午回的家,就像上學回家一樣。”

  他頓了下,接著說:“安年回來時穿的衣服很乾淨,身上沒有新傷,右手手掌有一道老疤,他只是自閉,不是弱智,天天爬樹為了等那誰,那人肯定不會是傷害他的人……可那人為什麼不出現呢?”

  尹少陽和尹春曉都被吸引了過來,兩人目光灼灼明目張胆的偷聽。

  遲小撈心想許安年既然願意等,那麼就順其自然吧,至於他等的是誰,這些事他們局外人沒必要深究,那是許安年自己的事。

  於是扯開了話題,“小滿要是再大點就能跟我們一塊來了。”

  尹少陽立即接話:“你放心,以後有的是機會。”

  這話一出,有片刻冷場。

  以後?以後的事誰說的准?

  這世上有太多的意料之外,昨天相濡以沫今天相忘江湖,昨天歃血為盟今天兵戎相見,昨天兄友弟恭今天同室操戈,前一刻十指相扣後一刻翻臉無情,前一刻爭戰舞台後一刻落地成灰……

  劇情多舛福禍難料,倒不如活在當下。

  遲小撈斂目低笑——世事消銷,不復明了,唯我清風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有一章

  ☆、第五十八章

  遲小撈表情淡淡的將一排雞翅翻了個面,自動屏蔽他不想聽的廢話,用刷子在雞翅上招呼了兩下,裝盤。

  “雞翅熟了,快過來吃!”

  孩子們一窩蜂的撲了過來,一人領了一串雞翅大快朵頤。

  遲小撈說:“吃完的骨頭記得裝在帳篷旁邊的垃圾袋裡。”

  小孩兒們異口同聲的說:“知道,要愛護環境,老師天天教!”

  尹少陽一聽樂了:“小崽子們還挺機靈的,比市區的孩子強多了。”

  “就是!”謝徽滿口的雞肉,含糊不清的說:“我們大院裡幾個小嘎雜子見天的四處晃蕩,被我逮住幾回給好好教訓了一頓,你們知道那些小崽子爹媽怎麼著?拎著大禮上門感謝啊,‘徽子你打的好啊,小閻王在家沒人管的了啊,這長大了可怎麼得了啊,我們對不起黨和人民啊……’”

  遲小撈笑道:“那些孩子可不就是你的縮影。”

  謝徽挺挺胸脯:“你可別再提以前的黑歷史,我老早已經被媳婦兒改造了。”

  小兩口含情脈脈的對視一眼,不是礙著孩子們在這,早丟了雞翅啃嘴皮子去了。

  許安年吃東西時垂著腦袋,細嚼慢咽,濤子坐在他旁邊,聽謝徽擠眉弄眼的說話樂的跟什麼似的,一笑嘴皮子就愈發合不攏,口水咻咻咻往外噴,照說許安年讓一讓就能避開,可少年坐在那巍然不動,兩手端著雞翅苦大仇深的盯著看。

  這時眾人都注意到了這邊,尹春曉和尹少陽有些不明所以,遲小撈他們幾個卻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許安年打小都不讓人接近,遑論是吃別人的口水,在家吃飯時座位都是有講究的,一般都是把他和濤子分得遠遠的。

  他要是發脾氣摔了雞翅,讓濤子怎麼想啊?

  遲小撈挪動了一下,準備把釺子下面一個自己沒下嘴的讓給許安年,卻見他和上次吃棒棒糖時一個表情,對著雞翅一口咬了下去。

  遲小撈挪出一半的屁股定在了那,凝視許安年的眼睛裡閃爍著不知名的光。

  許安寧定定看著埋頭啃雞翅的弟弟,一時間心緒翻湧不止,最後默默別過頭,對著無人的地方眨巴眼睛。

  誰也說不清許安年降臨這個世界時一同帶來是困頓他的牢籠,還是一個防空洞,說不清他接受小世界以外的大世界是好還是壞。

  他的世界裡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沒有灰色地帶,他收穫了黑白以外的繽紛色彩,是否同時也失去了純淨的真空地帶?

  尹少陽好像覺出了什麼,趁著濤子跑遠了,問遲小撈:“那孩子怎麼不做矯形手術?”

  “通過‘微笑列車’去醫院做過首次矯治,現在比以前好多了,等兩年後再做第二次修復。”

  尹少陽皺皺眉。問:“美籍華人創立的慈善組織,難道真的全免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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