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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量再三,含情言道:“您既然看得起我,我當然不會推辭。我確實有心愿未了,那是曾經對我有恩的一位長輩臨終時的囑託。他說中原只有北天盟內有一株忘憂糙,他生前無緣一見,只希望死後我能將這株忘憂糙移栽到他的墳上。”

  “你可知忘憂糙是何物?”

  含情搖頭:“不知,但中原之大僅有一株,可見稀罕。正好您看中我,將我帶到北天盟,我其實一直期待能有機會完成那個心愿。”

  “憑你當初身份,又不會武功,簡直是毫無把握,說不定因此丟了性命。”

  “至少我曾經努力過,做不到也只是遺憾而非愧疚,死更是一種解脫。”含情淡淡微笑,“那位長輩因為救我性命而死,如果我連他的遺願都完成不了,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忘憂糙與其它名貴藥材種植在禁地,有專人看守,不過我若出手可以輕易拿到。只是你不能離開北天盟,你打算找誰替你移栽忘憂糙?”

  “您肯答應幫我?那真是太好了。我想托柳迷亭柳公子將那株忘憂糙帶回去,移栽到我那位長輩墳上。他是個好人,就算我給不起酬金,但是我當面求他,他或許能答應幫我的。”

  “你想得很周到。既然你籌劃已久,那忘憂糙又非關乎生死的毒藥,我就答應你這個條件。”鬼面修羅說完這句竟然轉身離開。

  其實含情還是有所隱瞞。花似錦曾經告訴過他,忘憂糙不是毒藥,而是解藥。他們花家有個大仇人叫紀燦陽,藏身在北天盟中,就靠忘憂糙維持性命。如果能把忘憂糙毀掉或者弄到水雲間,就等於操縱了仇人的生死。所以含情若能把忘憂糙移栽到花叔叔墳上不僅可以了卻花叔叔的遺願,又能為其除去仇敵,一舉兩得。但這畢竟是害了那個叫紀燦陽的人,含情怕說出實情,鬼面修羅就不會答應給他忘憂糙。一念之間,含情選擇了對已死的花叔叔履行諾言,出賣了陌生人紀燦陽的性命。這樣的選擇很痛苦,會讓含情良心不安,但此時他顧不得許多。

  幾個時辰之後,鬼面修羅提了一隻木箱回到密室中。打開箱蓋,現出其內一盆幽幽碧糙,糙葉上還沾著清晨的露水。

  “這就是忘憂糙。”鬼面修羅言道,“柳迷亭我幫你聯繫了,一日後他會在送你來的那間客棧房間裡與你會面。銀子我先借給你,你有錢時再還我。”

  如此細緻周到的安排,含情怎能不接受?他跪倒在鬼面修羅面前,感激道:“您的大恩大德我會銘記在心,從今以後心甘情願任您差遣。”

  “那好,你立刻發一個毒誓,今生今世守護在盟主身邊。與柳迷亭見面我就不去了,只給你一個時辰。”鬼面修羅忽然頓了一下,“記住不要耍花樣,以你現在的武功根本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我曾經講的那條狗的故事不是嚇唬你玩的。”

  含情二話沒說,以手指天發下毒誓。他從來沒有想過逃走,他心愿一了,生死都無所謂了。曾經那麽多痛苦折磨都忍下了,未來會是如何渺茫他根本不在乎。

  第二天一早,鬼面修羅就將含情送到來時的那間客棧。柳迷亭已在約定的房間內等候。一切似乎都進行的十分順利。

  鬼面修羅並未在客棧久留,他原打算在街上閒逛,一個時辰後再帶含情離開。忽然有親隨帶來口信,說是盟主緊急召見。鬼面修羅以為盟中出了重要事情,立刻趕回總舵,發現議事堂上居然只有盟主一人。

  北天盟的盟主方摯是俊朗挺拔的男子,並無傳說中的兇狠模樣,舉手投足之間反而優雅斯文,尤其那雙滄桑猶豫的眼睛深沈迷人。他一看見鬼面修羅,便迫不及待地從椅子上站起,迎了出去:“燦陽,你可來了。”

  全天下只有北天盟的盟主一人如此親昵地稱呼鬼面修羅。

  燦陽,紀燦陽。鬼面修羅的真實姓名。

  十一

  鬼面修羅早已習慣被盟主那樣稱呼。他一直以為姓名只是一個代號,盟主怎樣叫他都可以,只要盟主喜歡就好。他在盟主面前總是不敢抬頭,因貌丑自慚形穢,所以他從來沒有看到過盟主呼喚“燦陽”這個名字時眼底流轉的似水柔情。鬼面修羅一如既往地低頭行禮,恭敬地詢問道:“盟主,出了什麽事情?”

  “忘憂糙被人盜走了。”

  鬼面修羅聽到這裡心中鬆了口氣:“原來是這件事。請盟主恕罪,忘憂糙是我拿走的。”

  “什麽?”方摯並沒有震怒,語氣中竟是少有的吃驚,“燦陽,你想起過去的事情了?”

  “沒有。”

  方摯緊張道:“那你是知道了忘憂糙的用途?”

  “不知道,難不成是劇毒之物?”鬼面修羅隱隱感覺今日盟主的態度很奇怪,一向泰然鎮定的盟主為何如此緊張?

  方摯搖搖頭,眉頭皺了幾下,輕抿嘴唇欲言又止,像是內心在苦苦掙扎,終於還是理智戰勝情感,說出隱瞞已久的秘密:“忘憂糙不是毒藥,定期服用它的葉精,可以使人忘記曾經痛苦的事情。我不該再瞞你了,你不記得十八歲之前的事情,就是因為一直在服用忘憂糙製成的藥。”

  “這是為什麽?”鬼面修羅吃驚地問,他從沒有想到忘憂糙竟然與自己有關,也沒想到盟主瞞了他這麽久。

  “因為在你十八歲那年經歷了一場痛苦地折磨,你幾欲輕生。我千方百計尋到一株忘憂糙給你配了藥,沒想到真的起了作用。你什麽都不記得了,痛苦歡樂親友仇敵,甚至你自己的名字全忘了。”方摯靜靜地望著鬼面修羅,眼底糾纏著一種莫名的情緒,“於是我告訴你,你叫紀燦陽,你的頭部受了重傷,忘記了過去。是我救了你,又怕你問起過去的事就騙你說我以前不認識你,僅僅知道姓名而已,而且為了保險起見我幾乎讓所有認識你的人都消失了。你本是隨和開朗的性情,無心追究過往,與我開始了新的生活,幫我打下北天盟的一片江山。”

  “那件令我痛不欲生的事是指我容貌被毀嗎?”

  “不是。你失去記憶後第二年才被仇家暗算變成如今的樣子。都是我不好,沒有保護你周全,又不敢提起你的過往,讓你疏於防範。”方摯表情鎮定,但眼眸中分明透露出心中波瀾,“那個仇家極為歹毒,不僅毀去你容貌,還揭開你心中傷疤。我怕你舊病復發,救下你時又給你服用了大劑量的忘憂糙,再一次強行封閉了你的記憶。那仇家被我打成重傷,一身武功廢去九成,就算僥倖不死,也無力再來騷擾。現在北天盟勢力如日中天,你的武功也今非昔比,只要忘憂糙還在,你都不會再受到傷害,不會再想起痛苦過往。”

  “盟主兩次救我,又如此為我著想,究竟是為了什麽?我們之間曾經是什麽關係?”鬼面修羅再也壓抑不住內心諸多疑團,抬起頭來直視盟主的面孔,他這才仿佛第一次發現,盟主那雙深邃的眼眸竟是如此憂傷。

  “我以為你不想知道的,我以為你忘了會更好。”方摯試圖掩飾。

  “不。我覺得咱們之間不是普通的朋友,或者結義兄弟,我每次看到你都難以控制自己心中的喜悅。只要陪在你身邊,聆聽你的聲音,偷偷望著你的背影,對我來說都是一種享受。後來我漸漸開始明白自己的心意。”

  “你不用說了,我懂得。那是因為我們之前不僅是同門師兄弟,而且還是相愛的情侶。”

  “什麽?”鬼面修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與盟主的關係他曾經設想過多種情況,唯這一點他從未預料,“你說我們是……”

  “我不知道你什麽都忘了,還記得那段情。”方摯黯然神傷。

  “我面目全非,你不再愛我了是不是?”

  “我愛的從來不是你的外表。”方摯深情地凝視著鬼面修羅的眼睛,“你剛失憶時,對我再無從前的溫情,本來兩個男子之間的愛就為世人不容,我當時也想不如就這樣忘卻了更好。而且不久你在江南認識了一個舞娘,說要為她贖身,娶她為妻。我那時就決定不再與你糾纏曾經的情感。後來你被仇家暗算,你養傷期間我曾到江南尋找那個舞娘,卻因不知姓名容貌,至今未有結果。我心中有愧,所以不敢見你總找藉口迴避你。”

  “我一直以為你不常常召見我,是嫌棄我的容貌故意疏遠。”鬼面修羅只覺心中說不出的欣喜,喜極而泣,“我還特意找了一個與我容貌相似的少年,培養成我的替身,原打算讓他代替我守護在你身邊一生一世。”

  “原來我們一如既往地相愛。”方摯將鬼面修羅擁進懷中,親吻著他眼角的淚水,溫柔道,“只要有你在我身邊,我哪還需要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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