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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有點緊張。”
他難得地說出了自己的真心話,“這就是所謂的近鄉情怯吧?你安慰我幾句唄。”
“……”
明若星從他推開的空隙間閃進了門裡面,同時牽起了他的右手。
“別怕,走吧。”
——
穿過了鐵柵門,沿著破破爛爛的道路向著山坡高處攀爬。腳下越來越崎嶇,周圍植被越來越茂盛,偶爾還可以聽見動物從糙叢中一閃而過的聲音。
手機里的坐標定位數字在緩慢地跳動著,但是那伽並沒有去特別留意。
因為他已經發現了更加明確的路標。
前方的道路出現了一個大拐彎。茂盛的樹林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大片裸露的天空。隱約可以看見遠處的城鎮——畢竟他們現在已經站在了半山腰上。
不過對於那伽而言,還有比遠方的風景更加重要的東西。
經過了將近三十年的漫長時光,有些特殊的標誌物非但沒有泯滅,反而變得更加明顯了。
那是一大片紫茉莉花叢,範圍之廣、植被之繁茂是別處從未見過的。夏季正值盛花期,放眼望去,竟是一片明亮純淨的天藍色。
默默倒吸了一口涼氣,那伽快步朝著花叢走去。
在他身後的明若星則打開手機相冊,緩緩調整視角,最終將過去與現實拼合在了一起。
就是這裡。
大約二十米的前方,紫茉莉花叢的右側道路上,堅硬山岩的下方,正是江月鳴生命的終點。
老照片上的車輛殘骸早已被清理,爆燃留下的焦痕也被雨水沖刷不留痕跡。明若星稍稍感受了一陣,並沒有發現任何亞人留下的氣息。
不過這也許是因為他只是優勢種,能力還不夠強。
特別為那伽保留了十步左右的空間,他靜悄悄地站在一旁觀察。
男人先是在紫茉莉花叢前靜默了片刻,然後一語不發地轉身,向著事發地點——那塊大山岩的下方走去。
不知什麼時候,頭頂的天色已經陰沉得好像傍晚四五點鐘。
大片烏雲從四面八方簇擁而來,互相碰撞著,發出沉悶的雷聲。
明若星睜大了眼睛。他看見有源源不斷的力量從那伽體內湧出,在半空之中盤桓上升,與濃雲連成了一片。
平地而起的風,貼著地面打轉,捲起了滿地的枯葉與殘骸。隨著風力不斷加強,四周圍一片飛沙走石,吹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明若星正在猶豫是否應該返回車裡去拿雨具,就看見那伽回過頭來,衝著他招了招手。
“要下雨了,過來。”
雖然並不明白這兩件事有什麼關聯,可明若星還是乖乖地走了過去。
快要走到跟前的時候,那伽伸手一把將他拽到了自己懷裡。
而幾乎就在下一秒鐘,只聽“嘩”地一聲,傾盆大雨澆落下來。
明若星本能地低頭躲閃,然而冰冷的液體卻並沒有落在頭頂上。
他抬起頭來,發現距離頭頂大約十厘米的地方出現了一層半透明的“水膜”——從天而降的大暴雨,全都被阻擋在了外面。
而製造出這層屏障的那伽,絲毫沒有受到暴雨的影響。他一手摟著明若星,一邊目不轉睛地朝著發生車禍的地點望去。
明若星忽然注意到,有什麼東西正在他的胸前發出淡淡的光亮。
是那塊破碎了的魚鱗。
之前經過簡單地打磨,那伽將它做成了項鍊佩戴在脖頸上。此刻這些碎片仿佛變成了一個個亮白色的小燈珠,一邊明亮著,一邊緩緩地飄浮起來。
漫天遍野的雨聲里,突然傳來了汽車引擎的聲響。
明若星循聲望去,發現支離破碎的山道不知何時已經恢復了平坦。昏沉沉的山腳下亮起了一對車燈。
轉眼間,一輛轎車衝破了雨霧,朝他們疾馳而來。
不對勁。
明若星立刻就看出了問題——單車道的山路狹窄而筆直,然而車行的軌跡卻左右搖擺、抖動歪斜。
這意味著司機也許喝醉了酒……又或者是受了重傷。
想到開車的人與那伽的血緣關係,明若星心中一陣揪緊。
他抬頭,發現身旁的男人眉頭緊蹙,已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轉眼間,那輛車已經來到了他們面前。
斷崖近在前方,然而車輛卻絲毫沒有減速的跡象。幾乎只是一瞬間就已經與他們擦身而過。
緊接著,一聲巨大的撞擊!
明若星下意識地一把握住了那伽的胳膊。他能夠清楚地感覺到那伽胳膊上的肌肉緊繃著,硬得像塊石頭。
那是極度緊張的表現。
只見車輛重重撞擊上了山岩,車頭幾乎完全擠壓變形,左右兩扇車門的玻璃碎裂,窗框扭曲。幾縷白煙正從引擎蓋下面緩緩冒出,帶著一股焦糊的氣味。
幾秒鐘之後,車廂內的燈光閃爍了幾下,其中兩盞勉強亮了起來,終於照出內部的情況。
嚴重變形的擋風玻璃向內凹陷,幾乎占據了半個駕駛室的空間。在剩下的那一丁點狹窄空間裡,蜷縮著那個開車的人——江月鳴。
“他是……”
當看清楚江月鳴真容的時候,就連明若星都忍不住驚訝起來。
那張臉,雖然正因為極度的痛苦而扭曲著,卻還是與另一個人保持著極其驚人的相似度。
是於本心!
作者有話要說: 江月鳴=於本心=那伽的娘
我就要看看你們誰能猜對了
第158章 過去的真實
江月鳴就是於本心?
即使經歷過此前種種,眼前的一切依舊足以令人震驚。
二十多年之前已經死去的人,怎麼可能以一個全新的身份出現,而且容顏幾乎未變?
不,絕對不可能的。明若星曾經偷偷做過摸底調查——於本心擁有正常的童年時代,他絕不可能是眼前幻象中的江月鳴。
但現在還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
那伽睜大了眼睛。他看見於本心、不,現在應該是江月鳴的身體被卡在狹窄的駕駛座上動彈不得。
變形的方向盤幾乎壓碎了他的胸腔,座位上斑斑點點,全都是淋漓的鮮血。
此外,在江月鳴後背肩胛骨的位置,還有另外一處明顯的傷口。鮮血染紅了他的白色襯衣,圓圓的一大片。
“……是槍傷。”明若星輕聲道出了自己的推斷。
渾身累累的傷痕顯然令江月鳴痛苦不堪。他不斷呻·吟著,花了幾分鐘才勉強解開了安全帶,卻並沒有急著自救,反而轉身朝後排座望去。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后座的正中央固定著一個似曾相識的的半透明容器。
借著昏黃的燈光,可以看見容器的內部,一枚蛋正完好地安置在減震裝置里。
這是恆溫孵化箱。
強忍著巨大的痛苦,江月鳴艱難地伸出手去,想要將恆溫孵化箱拿到自己身邊。
可是只要他稍稍一動,被卡住的胸口就是一陣鑽心劇痛,血液不斷地汩汩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