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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天將書合上,聲音淡淡:“錐涸,以後你不用再來了。”

  “神、神君!小神、小神……”錐涸臉色大變,一頭都是汗。

  我在這裡幾天,也看出霜天御下之道多是收買人心,讓下屬互相制衡,如此親自發火的甚是少見,向來是這錐涸平日不端他已忍很久了。

  “滾。”

  錐涸面色慘白,可再也不敢多說一字,自己踉蹌兩步險些跌倒,也不顧外面鹿芃等人詫異目光,灰溜溜走了。

  我嘆口氣,端起茶盤,走到玉簾之前:“神君,我將茶放在這裡了。”

  “進來。”霜天聲音淡淡。

  我微微一愣,因為平日他都和我十分保持距離,我雖算是近侍,但實際總隔著十步左右距離,不知是不是他刻意躲我。但我又不傻,也看得出他並不想離我太近,我自然不會上趕著貼他。

  但霜天已經開口,我不敢不從,又拾起托盤,掀開玉簾,抬起頭,微微一愣。

  此刻霜天未帶面具,只給我右邊半個側臉,玉面無暇,消瘦下巴,長睫在光中密如小小羽扇。霜天與在卿平洲時候的陸冕容貌稍有不同,神息之下,整個人在光中似有淡淡光華,更有謫仙縹緲之意。他發覺我在看他,眸光微動,聲音沒什麼情緒:“侍茶。”

  “是。”我跪在他右側,將茶具一一擺好,端起茶杯遞到他唇邊。

  霜天神色淡淡,微微低頭,就著我手喝了一口,眉頭微皺:“你不會煮茶。”

  我有些赧然,這種神族藝技與卿平洲不同,我只是用卿平洲的皮毛來做,如何配得上霜天的好茶。他不滿意也是應當。

  霜天見我沉默,抿了抿唇,又道:“侍書。”

  我微微俯首,拾起他面前讀一半的書,自首段讀起。這書中所載皆是古字,更與中元界文字不同。我在耶若江本就沒讀過什麼書,去了鳳族也是被放養。此刻這書中只能連蒙帶猜,讀得磕磕絆絆,還儘是念些白字。

  “好了,不用讀了。”霜天打斷我,聲音淡淡,聽不出情緒。

  我有些頹然將書放下,心中知道,他只會對我更加不滿。

  我要靠他霜天劍再聯合另外兩個神君重開霜凌密境,如今看來,只是一個霜天我都搞不定,何年何月才能將鳳決救出來……

  心中酸澀,竟覺眼中有些熱意。

  第67章

  怎麼不高興了,是錐涸私下欺負你。”霜天垂眸看著已經涼了的茶,竟然忽然淡淡開口。

  我咬咬下唇,覺得丟臉,心裡又有點委屈。我是鼓起勇氣來找霜天,我知道在卿平洲,我倆互相傷得極深,若不是為了鳳決,我也不會主動巴巴跑來找他。或許我從一開始就錯了,我還幻象他能對我有些殘存情意,如今看來,真是自取其辱。

  “我想走了。”手在身子兩側握成拳。

  霜天聽見我的話似乎身上一僵:“你去哪。”

  “我去找別人。”我絞絞手中衣服,垂著眼睛。

  霜天抿了抿唇,頓了頓,又道:“沒有霜天劍,找誰都沒用。”

  我知道他說得都對,但他根本就沒有要幫我的意思,我在這裡待下去有什麼用。

  霜天見我沉默,忽然伸手抬起我下巴。我一愣,抬起頭看他,不由心頭一顫。

  白玉面頰,左臉上仍是兩個青黑的黥字。

  霜天長睫微垂,細細看著我臉上表情,喉結微動,過了半晌才道:“你先住下,若有人欺負你可以告訴我。”

  我望著他臉上的字說不出話,只能痴痴看他。

  霜天眸光微動,手又在我臉頰上輕輕滑動,聲音有些低啞:“這才幾天委屈就受不了。”

  我垂下眼睛,聲音竟有些委屈:“怎麼是幾天委屈,我在苦拙山你都忘了嗎。”

  霜天手微微一僵,有將手放下:“你去煮碗粥罷。”

  我將茶盤收拾,便去廚房煮粥。鹿芃跑到我身邊,一臉好奇:“阿凝,你和神君在裡面說什麼?神君從來不讓我們靠近,居然讓你進去白玉簾內伺候,真是對你另眼相看。而且神君竟然把錐涸總管罵走了,神君從不發脾氣,我還是第一次見他發這麼大火。我看自你來了,神君整個人都變了。”

  我用扇子扇著火,看著瓮中白粥滾滾,放了一支瓷勺進去。

  “沒說什麼,他叫我來煮粥。”

  鹿芃哦了一聲,卻是有些不信,又道:“今晚是你當值,這是你第一次。”

  我聞言一愣:“什麼第一次……什麼意思……”

  鹿芃見我一臉茫然:“你不知道?要給神君溫床的。以前都是錦溪和錦堂姐弟倆,但你來了之後,他們倆不知家中有什麼事,都請辭走了。前幾天神君一直沒叫人溫床,但是我看方才有神官抱了又一床被褥進去,估計今天是要你去。”

  我握著扇子手卻一緊,有些緊張:“溫床什麼意思?要、要做什麼?沒人給我講過。”

  “錐涸總管沒說過?看來他還真是愛給你穿小鞋。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你要講神君被褥溫熱,還有一床被褥會鋪在外間地上,到時候神君休息,你再去外面睡就好。”

  聽見鹿芃所說,我才算是稍稍鬆口氣,原來是這樣。

  我託了白粥進去,房內燭火微黃,霜天以及沐浴過,穿了一件純白裡衣。房內炭火暖爐熏得房間內溫暖如春,我穿著幾層宮服,都覺得有點冒汗。

  “粥好了。”至今我也不知如何稱呼他,就儘量不叫他名字或者神君。

  好在霜天氣量也沒那麼狹窄,並未計較我無禮,緩緩起身,坐在桌邊,雙手放在膝上,望著那碗白粥。

  我看他半晌,才知道他竟然是等著我餵他。我覺得面上一熱,卻也不想此刻和他吵架,而且看他這副出塵飄逸的標準上神做派,若不是我十分了解他,真要被他外表騙了。

  我端起粥來,舀了一勺遞到他嘴邊。

  霜天面色淡淡,張嘴就著我手喝了一口,我剛想提醒他這粥滾燙,他已經喝了下去。我只看他白皙面容一下漲得通紅,眉目都是糾結神色,卻緊緊抿著唇,硬是咽了下去。我心中簡直佩服他。

  霜天取過帕子放在唇前輕咳兩聲,自己取了一邊的涼茶喝了好幾口。

  我小心看著他,怕他發火,誰知他很快就恢復平靜無波的臉色。我小心翼翼,又舀了粥,這回好好吹涼遞給他,他就這樣面無表情將一碗都吃了。

  霜天飯後在書桌前又是讀書。我要給他溫床,所以提前沐浴更衣。神官抱了被褥已經在外間鋪好,我去屏風後脫了宮服,躺進霜天床上。他這床又軟又暖,哪用別人來溫,我長這麼大還沒睡過這麼舒服的床。霜天也是個黑心的,最愛壓榨我,在苦拙山叫我過得極慘,現在在霜河宮,我也比一般侍官辛苦許多。今日一天勞作已是累極,不多時,我竟真眼皮沉沉睡著了。

  夢醒交錯里又感覺有人似乎輕輕坐到床邊,好像一直看著我,那眼神有些複雜,我實在太累,也不想再去猜了。

  夢醒交錯里又感覺有人似乎輕輕坐到床邊,好像一直看著我,那眼神有些複雜,我實在太累,也不想再去猜了。

  “喂喂喂!橫淵神君!橫淵神君您不能進去!我家神君還在休息!我去通報!橫淵神君!橫淵神君!”

  感覺耳邊吵吵鬧鬧,我睜開眼,見天色還未大亮。昨夜睡得極好,床又軟又暖,還被薰香熏過,干慡清香。

  “什麼人這麼吵?”我見旁邊人還睡著,手摟在我腰上,不由推了推他,“快起來,看看誰在外面。”

  他緩緩睜開眼,額心紫金蓮印灼灼,真神之息難以遮掩,若不是臉上的字帶著些人氣,這樣一張冰霜冷麵仿若畫中仙人。

  但霜天還未說話,外面人已經一腳踹開門,面若冰霜,艷麗面容微微扭曲:“霜天!你這個小人!你以為掩了他靈息我就找不到!”

  我望著來人,微微一怔:“橫淵……”

  橫淵冷艷面容,與顧衍微微重疊,我竟有些恍惚。

  橫淵見我只穿著裡衣躺在床上,身後有個一臉面無表情霜天,我幾乎能看見他身上怒火具化成形,像是要將這霜河御宮給拆了。

  我回頭看看霜天,發現霜天正垂著長睫淡淡看我,我再低頭看看自己一身雪白裡衣和他抱在一起,回憶昨夜,我為他溫床,實在太困,就睡著了……身上乾乾慡慡,也沒有什麼特別,應沒發生什麼。可霜天幹嘛不叫醒我,還自己上床和我睡在一處。現在橫淵看見,必定以為我倆……

  我心頭一顫,以橫淵的直脾氣,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鹿芃此刻才咚咚咚跑進來,見我們三個面面相覷,又看見我和霜天摟在一處,驚得嘴都合不攏:“神、神君……二位神君……阿凝……這、這……”

  橫淵眉心幾乎攏在一起,長眉斜飛入鬢,雙眸冷冽:“穿上衣服出來,給我好好解釋。”說完,長袖一拂,沉著臉走了出去。

  橫淵一走,鹿芃也不敢在待在霜天寢殿,也趕緊追了出去。

  我回頭看看霜天仍是面色淡淡,似乎對橫淵擅闖霜河宮不以為意,緩緩起身,張開雙臂,聲音淡淡:“給我更衣。”

  我心亂如麻,可此刻也只能硬著頭皮先給他胡亂穿上衣服,又是拉扯又是硬拽。霜天被我扯得輕咳兩聲,又自己正了正衣冠,才款步走了出去。我也不敢耽擱,胡亂穿好衣服,連忙跟上。

  昨夜又是一場大雪。天寒地凍,庭中樹木枯枝之上掛滿瓊花,雪白晶瑩一片,仿若玉樹瓊枝。橫淵應是連夜趕路,他牽著一匹黑色六翼悍馬,馬吐著響鼻,馬蹄磨損得厲害。橫淵沉著臉站在黑馬旁邊,一襲黑衣,外面裹了水亮光華的黑色貂皮,頭上束著玉冠,露出一張白皙面容,劍眉星目,消瘦下巴,一身華貴裘衣, 更顯雍容華麗。

  只是此刻橫淵臉色太差,滿身都是神君威壓,實在有些叫人不敢接近。

  我知道他是被我和霜天氣到了,硬著頭皮走過去,扯扯他衣袖,小聲道:“我跟他什麼都沒做。”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巴巴過來跟他解釋。重回九天界,他會不會也像霜天那樣,對卿平洲的事翻臉不認,拒我於千里之外……

  橫淵細細看我表情,薄唇微抿,伸手握住我手,掌心十分溫暖,聲音雖仍是冷淡,但不像剛才難以遮掩的盛怒:“為什麼不去找我。”

  “我想重開霜凌密境,必須先拿到霜天劍。”

  橫淵微微垂眸,也是知道我說得沒錯,但他慣是驕傲,不會輕易承認此事沒有霜天不可:“那你也可以找我,我再想辦法。”

  “我是為了鳳決,你會真心幫我嗎。”話雖殘酷,我卻還是戳破。

  橫淵果然微微一滯,過了良久才道:“那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會。”

  我聞言一愣,抬起頭,看見橫淵眸中有些幽晦,心中說不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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