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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何遇艱澀地開口,卻不知要說什麼才好。

  他想說龍深從來不會騙人,想說冬至是龍深的徒弟,也許龍深真的傳授了什麼秘法給他,想說龍深是半仙之體,這世上能與他匹敵的就寥寥無幾,但他也想起之前在帳篷中,龍深讓他以後遇事要多沉著冷靜,要擔起責任,不要衝動的那些話,現在聽起來,又何嘗不是在交代遺言?

  何遇一直覺得自己有兩個家,一個是閤皂山,一個是特管局,前者養育了他,後者則是他的生活工作的全部。無論是龍深、看潮生、鍾餘一、宋志存等等人,還是後來的冬至、柳四他們,沒有特管局,他就不會認識這些兄弟朋友。就連平時覺得討厭的官迷吳秉天副局長,何遇也不願看見他離開特管局,因為對他而言,這每一個人,就像是特管局裡的一個烙印,也是他生命中的一個個烙印,沒有誰是可以被取代的。

  但現在,殘酷的局面卻擺在他面前,逼迫他去面對。

  他知道自己內心深處其實早有預感,只是不願去承認罷了。

  轟然一聲巨響,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宋志存與何遇猛地扭頭循聲望去,卻見懸於辛掌門額前的符籙霎時紅光大盛,在巨響中寸寸裂開,即將破碎。

  辛掌門那個方位頂不住了!兩人暗暗叫糟,幾乎同時躥出去,何遇二話不說,立於辛掌門身後,結印出符,加固封印。

  “把他帶走,快!”宋志存喝道。

  兩名手足無措的特管局成員聞名,立馬一左一右攙起已經口角流血,面如金紙的辛掌門往旁邊挪,宋志存則飛快坐下,頂替了他的位置。

  “宋局!”何遇忍不住出聲。

  “少廢話!趕緊加固封印!”宋志存頭也不回。

  何遇心下發狠,咬破舌尖,噴一口血在符紙上,手印一結,符紙飛向原來的封印上,符文瞬間有紅光閃過,裂痕消失。

  這次陣法不穩,是因為從深淵通道中冒出的魔氣陡然之間暴漲,除了辛掌門之外,其餘六個方位也都受到震盪,但都被中間的龍深及時吸收。也許是一人之力有限,龍深也無法在短時間內吸收那麼多魔氣,所以逃逸的剩餘那一小部分才會使得辛掌門面前的陣法出現變故。

  雖然小小的變故平息下來,但眾人並未得以放下心,因為所有人都看見,身處陣法包圍圈內的龍深,周身黑色魔氣翻湧不休,仿佛急欲引誘他墮落的惡魔,與潛藏在他體內的惡念遙相呼應,瘋狂叫囂同化著龍深,想要讓他也墮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龍深的表情尚算平靜,他一動未動,看上去還沒有被魔氣污染,但宋志存的視線落在他身上時,剛因加固了封印而稍稍穩下的心,卻驀地又提起來。

  他看見龍深原本雙手結印,放在胸腹之前的,現在結印的十指已緊緊攥住泛白,顯然正下意識在用力。

  宋志存知道,龍深正與內外交織的魔氣抗衡,也許能“以毒攻毒”,最終戰勝他們,但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更大的可能性是龍深將所有魔氣吸到自己身上,再躍向深淵地獄,以自毀的方式,與它們同歸於盡,屆時他們再徹底封上通道,就要比現在容易得多。

  但他衷心希望,這個可能永遠不要發生,他希望這個世上終究有奇蹟的存在,也許上天會被他們感動,降下神祇,拯救這一切,但宋志存知道,再多的幻想都是不切實際的,能夠救他們的只有自己,而他能做的,也僅僅守好眼前的陣位。

  ……

  冬至發現,在筆記里所記載的七月前後,自己在龍深筆下的篇幅就逐漸增加起來。

  那個時候的龍深,已經動了想要收他為徒的念頭,只是依舊在暗中觀察,而懵懂無知的他並不知道龍深的心思,他依舊謹慎而又雀躍地去製造儘可能多與男神相處的機會,與劉清波“爭風吃醋”,為了龍深將青主劍借給自己練習而暗喜。

  龍深卻已經在筆記里詳細羅列了專門針對他的教導計劃,從最基礎的運氣吐納,到符籙、劍法,用劍的手法、姿勢,實踐中冬至容易出錯的難點。

  字字句句,都是深藏心底從不輕易吐露的責任。

  第152章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冬至抬頭看一眼前方,高大的山脈遙遙可見,過了前面不遠,他和柳四就得下車,徒步繞過半座山再進入峽谷,他只能加快看筆記的進度。

  八月十三日,北京。

  銀川歸來,人魔被消滅,藤川一行也被扣押待審,我打算用他來換董寄藍。

  但我也知道,董寄藍很可能凶多吉少了。

  雖然活了這麼多年,我已經親眼見證過許多遺憾,但我仍然記得董寄藍臨行前的無畏,若干年前,我去給他送行,那時他已經預料到自己也許會在日本潛伏很多年,也許永遠都回不來。

  每次進烈士陵園,我都能看見那些新人臉上的肅穆和悲壯。人類固然渺小軟弱,但也總有閃爍其中的高貴光輝,他們願意為信仰去犧牲,而這種信仰,可能不僅為了人類本身,也有為了別的物種,或者為了所有物種生存的空間。

  正是這樣的品格,讓人類即使有許多缺陷,依舊能凌駕於眾生之上。

  八月十四日,北京。

  何遇跟看潮生知道我收徒的事情了,一直追問不休,我告訴看潮生,可以根據他的表現,把扣掉何遇的獎金適當加給他,然後他就去纏著何遇了。

  一下解決兩個人。

  八月二十日,無意中聽見何遇跟冬至的對話。

  何遇問冬至,有時候會不會覺得我過於嚴厲?

  我並不認為自己嚴厲,人說師徒如父子,從某種角度來說就是一種責任,我有責任為他的性命負責,最好的方式就是嚴格要求,不讓他出現一點錯誤,他才不會在實際行動中丟掉性命。冬至的起點比別人低,他如果真想進入這一行,就得面對現實。

  我以為冬至會礙於情面說些不痛不癢的話,又或者跟何遇訴苦抱怨,但他的回答卻出乎我的意料。

  他說我是一個很溫柔的人,所有嚴厲都只是為了別人著想,因為他看見過我在餵一隻流浪貓,說我更像一顆紅毛丹,看似布滿長刺,但那些刺卻是軟的,剝開堅硬外殼,就能發現裡面甜美的軟肉。

  紅毛丹我吃過,的確像他形容的這樣,但我覺得自己並不是他形容的這樣。

  不過偷聽本來就不禮貌,雖然是無意的,我也不準備和他提起這件事了。

  八月三十日,這一屆的新人安排已經確定,即將奔赴各地。

  今年留下的人很多,能力也各有所長,這是一個好消息,長江後浪推前浪,特管局終究會這樣一代代傳承下去。

  八月三十一日,離別。

  冬至給我買了一盒月餅,說中秋的時候他不在我身邊,先給我過節。

  其實我從來沒有過什麼節日,何遇他們沒來的時候,每年都是在工作中度過,二組組建起來之後,有時會跟何遇他們一起過春節,但只是在一起吃個飯,我還是沒法體會人類對團圓的執著,也許是我見過的離別太多了,人的一生,對我也就是一場聚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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