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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半刻鐘,正堂有人說話,紅拂以為是姨夫謝世吾回來了,七位夫人都斂神正襟危坐,結果走進來的是大少爺謝奕,幾位夫人臉色都有些難看。紅拂一看這位表哥,卻不是白天撞上的那一位,表哥似乎一眼就認出來了,一個勁兒朝他眨眼,姨母臉色不大好,卻沒多說什麼,只讓謝奕過來看過表弟,紅拂忙說不敢當,主動見過表哥,兩人都像不認識似的互見了禮。又過了不知多久,謝世吾真來了,大夫人上前替他揭去披風,他朝大夫人抱怨剛走到家門口尚書又叫人來請,說有事商量,不得不去,耽誤了時間。

  他一見人齊了,便吩咐上菜。紅拂偷偷打量這位姨父,雖不如北方男人高大結實,在南方人中也算翹楚了,難得的是保養得好,四十來歲的人同三十幾歲似的,五官端正,身材又未走形,怪不得引得女人們前赴後繼。謝世吾眼神在一桌人臉上滑過,看到謝奕例行教育了幾句,看到七夫人也例行關心了下兩個小孩兒,到紅拂,謝世吾目光多停留了下,紅拂見幾位夫人都有些緊張,感到有些不解,他拉了拉姨母的袖子,姨母回過神,讓他叫姨夫,紅拂甜甜叫了聲姨夫,謝世吾應了一聲,轉頭問姨母,“安排住處了嗎?”姨母點點頭,“住在我院子裡的西廂房。”姨夫搖了搖頭,“太偏了,還是住梅園吧,正會兒梅花正開得好,他們年輕人喜歡這些。”姨母僵著臉拒絕,“不好吧,恐怕會打擾到老爺。”

  紅拂最開始還不明白姨母那句話的意思,直到後來真住進去才知道,梅園同姨夫的博雅園是牆貼著牆挨著的。當時謝世吾只說了句,“不會打擾,吃飯吧!”一桌人食不知味結束了晚飯。

  吃過飯,姨母替他收拾東西,其實紅拂並沒有什麼好收拾的,他帶來的包裹只有一小包,拆都沒拆放在那裡,要收拾的是姨母替他置辦的。姨母把他送到梅園門口,囑付道,“你姨夫脾氣不大好,你不要主動去惹他,若是他同你說什麼你順著答應就是了,你不用太擔心,我會時常叫你表哥來陪陪你;至於你哥哥的事,我已同他講過了,你也不必操心這些,安心住著就是。”紅拂一一答應,就住進了梅園。

  梅園裡各類梅花開得齊全,紅梅最多,染紅了半邊天際;臘梅最香,薰香了來客居人。園裡侍候的除了帶來的芷兒,還有本在園裡侍候的凌凌,阿銀。三個女孩兒十分愛美,日日清晨天不見明就爬起來摘了晨梅,簪在頭上,插在屋裡。紅拂有天突發奇想,央著凌凌去了耳墜,從樹間尋了梗最細的一隻含苞得放的梅朵,剛好從耳朵穿過,等日光出來,梅花在耳邊含羞欲放,將放不放,襯著白嫩皮膚,美不盛收。這一幕恰隔著一道門,被隔壁的謝世吾看見了,嚇得凌凌趕忙掐了花苞,一臉膽顫心驚。“姨夫那麼恐怖?”凌凌告訴他恐怖的不是老爺而是七位夫人,紅拂是見識過的,心有餘悸地點點頭。

  過了兩三日過燈節,紅拂長在北方是並不知曉這些的,謝世吾叫人問他想不想去看看,紅拂顧忌姨母,刻把鍾後,姨母也使叫他跟表哥出去玩玩,紅拂覺得跟著表哥那半吊子還不如跟著姨夫去呢。謝世吾經常在小院吃飯,偶爾會叫他過去,最開始紅拂覺得很拘束,但這位姨夫一點兒不像剛見面時那麼嚴肅,談吐風趣,給他講許多南方風俗,野史傳奇,以及他自身經歷的一些趣事。紅拂本來從小就沒臉沒皮的,慣會撒嬌賣痴,這兩年經歷了喪父離兄,沉穩了些,但他到底比一般少年更會討長輩歡喜,一時間竟同姨夫相處得十分融恰。他雖在血緣上同姨母更親,但在北方長大的他,到底更喜歡男人之間不拘小節的相處模式。

  用過晚飯後,芷兒三人便張羅著替他梳洗打扮,紅拂一直叫著把他收拾得好看些,他今天要去燈會大展身手了。凌凌做西子捧心狀,“紅拂公子,你已經不愛奴家了嗎?”紅拂抬起凌凌的下巴,“公子去給你找幾個姐姐妹妹,免得你深閨寂寞。”芷兒、阿銀同一眾小丫頭笑倒一遍。等外面小廝催了,芷兒把他連忙把他推出去,“快去找你的姐姐妹妹吧,今晚別回來了!”“哎,等等!”凌凌在後面叫道,芷兒故作一臉恨鐵不成鋼,“這等負心漢你還留他做什麼?”凌凌舉著披風,“我可不是留他,讓他帶上被子,免得睡在門口著了涼,芷兒姐姐又心有戚戚地放他進來,再來禍害我們姐妹!”芷兒接過披風披在紅拂身上,打趣道,“別搞丟了你的被子!”“搞掉了正好,姐姐才願意給我開門。走了啊——”紅拂揮手作別了一群姑娘。

  跟小廝上了轎,紅拂問,“姨夫呢?”小廝在轎外答,“老爺在陪幾位大人,叫小的帶表少爺過去。”紅拂聽了不願同那幾位“大人”會面,“姨夫今晚都陪他們嗎?要不我不去找姨夫了,就自己在城裡轉轉。”“不是的,老爺說只是和同僚打個招呼,今晚陪表少爺您過燈節。”紅拂方才放下心來,忍不住掀開轎簾看,他們走的是城沿上,只遠遠看見河面漂著許多亮燦燦的花燈和富麗堂皇的花船,管弦聲同唱曲聲傳了過來,連這頭寂靜的空氣也傳染了熱鬧,紅拂有些蠢蠢欲動了。

  走了一節,遇上巡城的兵馬,遠遠地叫停轎,小廝報是兵部待郎家的轎子,領頭的十分囂張,大嗓門兒嚷道,“我裴錢貨不認識什麼侍郎,只知道今天這條道不能過人,回去吧!”紅拂一聽這名字沒忍住噴笑了聲出來,在寂靜的走道上格外明顯,那“賠錢貨”似乎惱羞成怒,大喝一聲,“哪個在笑我裴錢貨?”這話一出來,笑聲更響亮了,整個轎子都在顫抖,小廝尷尬地乾咳兩聲,低聲道,“表少年別笑了。”雖然他自己第一回 遇上也笑得嘴角抽筋,但被姓裴的扔進監獄裡關了半個月,他有一年多笑不出來,一想到過去的痛苦回憶,小廝還想再勸幾句止住表少爺一發不可收拾的笑聲,那邊“賠錢貨”已經打馬過來了,一隻大手粗魯地掀開轎簾,紅拂笑得嘴疼,強忍住了笑,臉頰彤紅一片不知道是笑的還是憋的,“賠錢貨”一眼看過去就是這副眼角盈淚,粉頰泛暈的醉人風情,眼神直楞楞一時移不開。紅拂見對方瞪著自己,一時也有些怕了,吶吶道,“我不笑了……”一手掩住了嘴,一雙貓眼楚楚可憐地望著對方。“賠錢貨”失望於那隻蔥白的手遮住了大半風情,竟愣愣地放輕聲音,“你想笑就笑吧……”紅拂低低“啊”了一聲,滿臉不解,按他的理解,對方的意思應該是“你想笑就笑吧,早晚讓你笑不出來!”他覺得“賠錢貨”馬上就會揮揮手讓身後一眾士兵將他押起來掉進天牢,眼見對方抬起手他心都緊了,沒想道,“賠錢貨”只是撓了撓耳朵,說,“我叫裴錢貨。”紅拂一臉愣愣地盯著他,搞不懂對方為什麼反覆強調自己叫“賠錢貨”,小廝看不下去了,小聲地解釋道,“是裴全何,裴將軍……”小廝見裴將軍一臉期待地看著自己,確定他沒有半分不悅,才小心翼翼的說,“裴將軍是四川人,官話說得不好。”紅拂恍然大悟,反倒有點不好意思了,也自報家門道,“我家姓鮑,名取‘南風送綠,紅拂解意’中的紅拂二字,你若想連名帶姓地叫,也可以叫我鮑景。”“哦——”紅拂見他一臉沉思,以為他想對自己的名字評價幾句,等了半響,他方才憋出一句,“哪個‘b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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