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不理會他的嘲諷,我抿了抿唇,鼓起勇氣問出那個關鍵性的問題:“劉迎菲那樣學了醫術,還偷走東西的人,不會找她麻煩嗎?”

  海野不耐煩起來:“當然會。”頓了下,他又冷笑著說:“她還偷了東西?這我倒沒聽說。要是給寨子裡的人抓到了她可有樂子了。”

  我緊張道:“會怎麼樣?”

  海野硬邦邦地說:“我沒親眼見過,只是聽說,學過寨子裡的秘術,又想離開的人,大祭師會用巫術抹去他那段記憶。如果是偷學,或者學了以後逃走,一旦被寨民抓到,就會施法讓他變成白痴。加上偷東西……當然處罰更重,具體我也不清楚。”說到這兒,他的口吻有些猶豫:“其實我一直很奇怪,當時大祭師派來的人就在你們學校,不可能感應不到她在附近。為什麼不順便把她處理了?”

  “我想……”一開口,我自己先嚇了一跳,我的聲音低沉、沙啞,難聽極了:“是因為巫醫已經詛咒過她……”

  “這樣啊,”海野神情冷淡,只用極低的音量,自言自語似的道:“那麼現在是詛咒應驗了?奇怪,那女人偷了東西,我怎麼不知道?幾年前,我找到那些人的新住所時,巫醫還是提到她就有氣,但也只是罵她背信棄義,如果她還偷了東西,巫醫不會不拿出來數落的。”

  我心裡一顫,不舒服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偷東西是劉迎菲自己說的。她說自己從師父那裡偷走一支竹筒,把裡面的蠱毒養在培養皿中研究,可惜沒有結果。為什麼巫醫好像不知道這件事呢?粗心大意沒有發現嗎?不可能。那麼是劉迎菲在說謊?她為什麼要往自己臉上抹黑?如果培養皿中的蠱毒不是從巫醫那裡偷的,她又是怎麼得到的?我愈想愈不明白,或者說,我不願意明白,因為答案太可怕了。帶著一陣恐懼的戰慄,我問道:“大祭師的那個追蹤巫術是不是用過一次就會失效?”

  “我怎麼知道?”海野沒好氣道,停了一停,他走到窗前,俯視院中的景物:“我想這件事有了結果,不管巫術會不會失效,大祭師都會把它收了吧。喂,你能不能談點別的?”

  他後來似乎又說了什麼,但我已經聽不到了。我感覺自己扶在桌上的手一片冰涼。

  即使海野的話全是假的,我也無法否認,那段往事中有若干不合邏輯的地方。事實上,早在它們發生的時候,我就有隱約的感覺。我只是不想深究。以後的時光里,我常常想起那些“靈異”的片段,它們使我感到刺激和神秘,但對於事件中的人為部分,我一次也沒回顧。我對推理小說毫無興趣。在我看來,所有的犯罪,都是人本身的貪婪和愚蠢造成的。我只願意研究大自然給出的謎題。

  但現在,我不得不去想了。

  劉迎菲一心想要用現代醫學揭開蠱的秘密。可是,她竟然說她不十分清楚“非”的傳說,需要幾天時間去求證,因為她以前不相信那個傳說。然而,在月坡寨里,那似乎不是“傳說”,是一個事實,連患有自閉症的海野都知道的事實。即使劉迎菲不相信,也不會不清楚,身為巫醫的徒弟,她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

  這是她的話中第一個自相矛盾之處。第二個疑點,是她給我和劉紅琴看的照片。

  當時,看著那些被無形的東西蛀蝕得千瘡百孔的培養基,我無法抑制從心底翻湧而上的寒意,第一次產生了退縮的念頭。仔細想想,那不僅因為蠱毒的詭異第一次直觀地呈現在眼前,還因為一種微妙的感覺——什麼地方有問題。現在回憶起來,那些照片太新了。當然,新和舊只是個人感覺,沒有根據,但我就是覺得不對勁。那隻手機很新,裡面的照片很新,照片中的物體也很新。總之,一切都不像劉迎菲所說的,是幾年前發生的事情。

  同樣,那隻竹哨的古舊程度,也不像僅有幾十年歷史。

  那一次,我脫口叫出“巫醫姐姐”,劉迎菲雖然在微笑著,那笑卻不像是欣喜的,反而帶著點戒備和狡猾。

  其實,只要將海野的話與整件事情的經過相互對照,就可以得出另一個不同的故事版本,能解釋更多疑點的版本。

  九年前,語文老師來到月坡寨求醫,病癒之後盜走了巫醫的兩支竹筒,竹筒里裝著蠱毒。同時丟失的,還有大祭師的“非”——外表看起來像是一隻竹哨的東西。

  事實上,偷走“非”的人,不是白老師,是一直覬覦蠱術神秘力量的劉迎菲。或許,她真的是想利用現代科學來研究它。總之,她第一個發現師父的物品被盜,卻沒有立即聲張,因為她意識到一個機會正擺在眼前。她偷拿了大祭師的“非”藏起來,並把所有罪名推到逃走的白老師頭上。然而,大祭師施展的追蹤巫術,讓她不敢把“非”拿出來使用或者研究,即便後來她離開了月坡寨。

  至於十三從後山撿回的那隻竹哨,應該就是來自後山。是曾經住在那裡的少數民族留下的,我仍相信,他們就是月坡寨那些居民的先人。紅衛兵的侵擾,讓他們來不及從容遷走,或許有一隻“非”因此被遺忘了,沒有銷毀或者帶走。更有可能,他們是為了報復而故意遺下的。後山禁地的傳說,延續了幾十年,不可能完全是空穴來風。所有“見鬼”或者“中了詛咒”的經歷,大概都是那隻竹哨的傑作。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