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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則淨安搖首,曰:“若殺妖邪,願主人家將千金施與窮苦婦孺,吾不受分文。”

  故二人住富戶府上,夜半,淨安掐指一算,謂桂溪曰:“此妖善隱匿,若不知其害人術法,恐有失也。”桂溪蹙眉道:“聞陳家所言,昔時新媳暴斃,見一黑影閃出,必為妖邪。而數樁案子,死者皆為女子,或這家女,或那家媳。莫非,莫非此妖只害將嫁及已嫁之人?”淨安頷首,笑答:“欲殺妖邪,應有嫁娶事,引其上鉤。”

  桂溪細細沉思,片刻,雙頰漸紅,曰:“若吾作女妝,扮成小姐……”聞言,淨安大笑,擁之入懷:“吾便為汝夫君,拜堂成親,洞房花燭。”蓋師徒二人,實乃眷侶,只外人不察。“倒也無妨。”桂溪含笑,摟其脖頸,將腳尖踮起,送上香唇。則淨安以手撫摩其頰,口中啜之,似索小舌,纏綿不休。

  便解帳,入衾共枕,一番雲雨。

  遂告富戶,其允之,又與親家擇佳日良辰,使師徒二人扮作小姐、公子,引妖孽來。

  是日,有一福姑上門,為桂溪梳妝。將奩打開,取烏木梳,將桂溪一頭青絲梳過四五回,念了些吉祥話,甚麼白頭共老,子孫滿堂。桂溪側耳聽著,覺頭上漸沉,非金簪鳳冠,不知何物。漸神迷心暈,曰:“此梳極好,與尋常不同。”福姑笑答:“此梳乃老身家中傳下,烏木做成,自帶異香。不知多少新嫁娘,為求此梳,以金銀相獻,吾皆不允。”

  桂溪恍然,取烏木梳在手,細細觀之,愈發心喜。則蹙眉道:“唉,見過無數奇珍,卻不知小小木梳,這般精緻。”

  見其戀戀不捨,福姑躊躇再三,咬牙道:“若小姐珍重此梳,老身願贈為嫁禮。”

  “這,這是為何?”

  便長嘆:“吾有一女,與小姐年歲相仿,然年前得疾,尚未出嫁,已長埋黃土。生前亦喜此梳,欲求,吾固不允,誰料天命無常……也罷,見小姐鳳冠霞帔,念及老身那可憐女兒,故願相贈。”言訖,垂淚不止。

  桂溪亦嘆,曰:“竟有如此湊巧之事!”遂接過烏木梳,把玩一番,始置於小盒,一同帶去。不多時,其扮得如仙子一般,珠環翠繞,被僕婦扶上花轎。兩旁鼓樂炮響,一路人聲鼎沸,熱鬧非常。未幾到門,則淨安穿著大紅吉服,輕輕一踢,桂溪笑而應之,牽紅緞出。兩新人進堂上,拜過天地,又行交拜禮。禮畢,桂溪被二三婢簇擁入房,而淨安在外,與賓客歡飲。

  及夜,桂溪坐房中,取下紅巾,將梳擺在掌心。忽頭暈目眩,倒在榻上。未幾,烏木梳泛起紅光,一團黑影閃出,欲齧其喉。則桂溪懷中金光閃現,黑影哀號數聲,逃出門外。正撞上淨安,一揮袖將其打落,滿地污血,惡臭難聞。趨而視之,乃一老嫗頭顱,以烏木梳為憑,趁女子梳妝顯形。

  “此乃福姑,今日為吾妝面,恐施邪術於梳。吾身有符咒,亦覺目眩,有迷心之效。”桂溪自房中出,仍覺頭昏,須淨安攙扶。時府中人聞聲而來,見人頭及木梳,大驚,忙報官府。蓋一木妖修行經年,誤墮邪魔,道行大減,容貌亦改。故心生一計,尋女子血肉駐顏,取枝作烏木梳,以邪法哄女子收下,伺機吞人血肉。

  見怪已絕,時夜過三更,淨安二人留府上歇息。“可惜洞房花燭,未能盡興。”淨安長嘆,則桂溪倚著床帳,答曰:“已拜過天地,豈能辜負良辰?”遂解衣上榻,窮盡狎昵。二人情興愈熾,俟雲散雨歇,已聞雞鳴。

  自此三阜再無女子受害,淨安師徒翩然而去,不取分文。而富戶嫁女無恙,愈加敬重二人,以千金廣行善事,後子孫皆盛,乃行善積福之功。

  第41章 (四十一)貓

  山陰某公子,家頗饒,年十九歲,居城南。年前,其祖因老邁死,平生喜畜一貓,貓亦暴斃。然留一幼貓,白毛長尾,臥於老屋內,一聲連著一聲。公子聞聲,趨而視之,甚憐,便抱入房中,好生照料。久之,覺貓乖巧,往往蹭身賣嬌,行走亦跟在身後。愈喜,又見一雙貓兒眼似寶珠,圓潤可愛,便取名愛珠,漸寢食共之,形影不離。

  公子貌極俊秀,遠近皆知,有生女尚未結姻事者,慕其才貌,願以女嫁之。媒妁登門,則貓似惡其艷服濃妝,輒呲牙叫嚷,欲逐之。公子自是疼寵,又無意娶妻,便婉拒,將媒人請離。故及弱冠仍未有室,旁人見之,皆竊語道:“這般人物,竟為貓痴!真真稀奇。”

  翌年,公子有一表舅客山陰,攜妻女拜訪。其女曰荃書,生得貌美若花,年方二八,正是初識春情之際。忽見公子丰姿出眾,言談溫雅,難免春心一盪,礙於父母在側,不敢抬眼去瞧。其父亦有意撮合,曰:“吾女年幼,養於深閨之中,故少禮數。”妻坐其旁,將女手一執,笑道:“不是旁人,卻是表兄,何故作此情狀!”

  則荃書雙頰驟赤,俏生生走上前來,嬌滴滴行了個禮,道一句:“小妹見過表兄。”便羞得低垂粉頸,偷往公子面上瞥一眼,當是含情脈脈。公子隱察其意,心下有些生厭起來,正容道:“表妹不須……”言未畢,自椅後跳出愛珠,一身潔白,蓬鬆似雪糰子,向荃書撲來。女躲閃不及,驚叫幾聲,往後倒去。一時鬢亂釵橫,其母忙上前,將女扶起,罵道:“唉喲!屋內怎有野貓,亂了清淨!”

  見女摔了一跤,愛珠叫了幾聲,輕輕一跳,逃至公子懷中。公子見愛珠毫無悔改之意,反睜著雙眸,擺出一副懵懂模樣。不由得又氣又笑,向女父告罪:“此貓乃祖父生前所畜,性子頑劣,竟唐突了表妹,多有得罪。”聞言,知是其祖愛貓,女父不敢多言,又恨荃書丟醜,只道了聲無妨。

  於是數人居公子宅中,女春心正盛,撞見個俊俏郎君,魂也飛了,哪管甚麼禮數。便命小婢覷著公子行蹤,自言是庭下賞花,實則裝作偶遇。如此數回,公子愈覺其逾矩,口裡應了幾句,卻漸躲避,或早些抱貓出門,或坐於臥房與貓耍戲。荃書見之,一張粉面紅了又白,更恨那貓兒。

  一夕,公子坐燈下看書,愛珠趴在桌旁,伸爪一下一下撓著書頁,刺啦作響。公子也不惱,見其百無聊賴,便以手輕撫,時而揉著頭上,時而捏著小爪。一番下來,將這懶貓弄得昏昏欲眠,著實可愛。

  正嬉笑,忽聞叩門聲,公子心下生疑,問曰:“何人?”則屋外應道:“小妹見表兄苦讀,天寒露重,便往廚下煮了滋補湯水。”

  公子蹙眉,又問:“已夜深,汝一女子,應歸房歇息。況授受不親,汝自去罷,不必多言。”

  則荃書見拒,心生惱怒,再裝出萬分嬌羞,道:“父母皆知,有何干係?小婢亦在旁,若不允小妹入,湯水正熱,食之無妨。”

  “喵!”愛珠被人語吵醒,分明是前日所見女子,一時發怒,兩爪將書桌撓起,要蓋過門外聲響。公子不禁失笑,忙悄聲謂之曰:“是了,是了!知汝厭其唐突,莫惱。”遂冷聲喝道:“雖有小婢,孤男寡女私見,仍違禮數!若再多言,吾便告表舅舅母,將汝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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