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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的在理。

  我聽進去了。

  只是沒想到,這一放就是兩三年,狐狸尾巴沒揪著,大師兄回家一趟,反倒覓得佳人,打算回劍宗擇日成婚。

  大師兄年紀最長,成親原是喜事,可當年舊事未解,我心中始終存了個凹凸不平的疙瘩。

  這兩年多劍宗與百草門書信來往算不得頻繁,逢年過節慕姐姐那邊會寄些東西來,在箱底壓上一封薄薄的信,既是問好,亦是報平安。

  而翠逢山上熱鬧一日勝過一日,自打謝陵成了英雄榜榜首,前來討教的名門子弟草莽武痴絡繹不絕。

  當然,也不乏拐彎抹角來探一探口風之人。

  探什麼口風?

  少年劍客皮相不俗,武功卓絕,又有無情劍宗這麼個響噹噹的出身,冰人蜂擁而至,險些踏破了劍宗門檻。

  謝陵不勝厭煩,每每來人就拉了我去後山躲著,美其名曰與我過招,誰不曉得他的司馬昭之心。

  三師兄比謝陵要長上三載,前來做媒的冰人一半兒是為著謝陵,另一半則是衝著他來的。

  可惜襄王總無意,無論是衝著誰來的,都沒能為神女帶回一絲佳音。

  如此兩三年過去了,一水兒光棍的無情劍宗終於撕開了一道口子,既非一心只顧練劍的三師兄,亦非凡事沒個正經的四師兄。

  婚期未定,大師兄成親的消息不脛而走,早一步傳遍了各門各派。

  冰人們的心思又活泛起來,隔三岔五地往翠逢山上跑。劍宗一向與各門派交好,聞此訊息紛紛備好賀禮前來。

  百草門的信來得並不突兀,程姐姐的身子骨漸漸調養好了些,劍宗不日便要啟程去京城提親,她打算趁此機會悄然混入其中,便能安然無恙地抵達劍宗。

  此事馬虎不得,我立刻去尋了三師兄。

  在我爹面前,他開口遠比我去懇求有用得多。

  繼而三師兄頂下了林青師兄的位置,領著幾個伶俐弟子以及兩馬車的聘禮下了山。

  三師兄知曉我不喜騎馬,安排了一輛馬車供我乘坐,我抬手一掀布簾,毫無防備地被捂著口鼻拽進了車裡。

  「老實點兒!」身後人瓮聲瓮氣,兩手緊緊扣住我的胳膊腿兒,意圖營造出凶神惡煞的樣子。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有人甘願窩在後頭當人肉墊子,那我就卻之不恭地倒進了他懷裡,懶洋洋道:「何人放肆,你不曉得我師兄就在前面領路,也不曉得我是誰嗎?」

  此人頓了頓,磨牙鑿齒道:「那又何妨?他又打不過我,我若是半道劫走你,誰也不敢吱一聲。」

  ……真是一日比一日狂妄。

  「你劫走我做甚麼呢?」我想了想,翻過身伏在他膝上問道:「陵哥,你不是去蓬萊山了嗎,怎地跑回來了?」

  謝陵捏著我的耳朵,氣哼哼道:「不然呢?出去一趟你就跑了,前幾年怎麼答應我的,你都忘了?」

  我訕笑道:「這不是給你留了信嘛。」

  80.

  這幾年在兩個師兄的輪番督促下,我好歹是將劍宗的基礎劍法學了個遍,身量體格在他們面前還是不夠看,倒也長成了少年人的模樣。

  至少旁人不會再覺著我是個孩子了。

  一路平安無阻抵達京城,大師兄出身名門,許家原想讓劍宗一行人住在許府別院,三師兄回絕了,許夫人又提前安排了客棧。

  一人一間房,財大氣粗。

  謝陵突然現身,客棧沒他住的地兒,他便厚著臉皮同我擠了一間,言辭錚錚道:「我與阿雪自小一同長大,又非頭回同床共枕,擠一擠就好了。」

  三師兄放下行李,人卻不打算閒著,馬不停蹄前去打點隔了兩條街的客棧老闆——

  程姐姐不日抵達京城,定下的住處便是那兒了。

  禮數不允,本朝也沒有傍晚去下聘的理兒,我們自然要等到明日才能前去許府。謝陵是個閒不住的,用了客棧的飯菜,沒一會兒就拉著我出去了。

  皇城腳下處處繁華,街頭巷尾熱鬧非凡,謝陵抓著我的手進了酒樓,十分闊氣地要了頂樓的別間。

  來往人影融於聲色光影,燈籠在廂房外閃著豆大的紅光。自窗邊俯瞰,視野極佳,恰好能瞧見底下懷抱琵琶彈琴唱曲的優伶。

  酒樓四處亮堂,正中為琵琶女留下一隅落腳之地。時下天氣轉炎,亮光映在輕薄的緞子上,愈將那幾個琵琶女顯得膚白嬌弱。

  「阿雪,看什麼呢?」酒壺在我面前晃過一圈,謝陵不悅地板起了臉,「……琵琶女有甚麼好看的。」

  「……陵哥,」我遲疑著收回目光,「最前邊那個,好像是個男人。」

  酒樓老闆請來表演的琵琶女皆是身著粉衫,頭戴簪花,唯獨位居最前的那個穿了一身艷麗的紅,一串銀鈴繫於腕上,撥弄琵琶弦時隨之溢出清脆響聲。

  台下看客如痴如醉,紅衣人微一福身,恰恰讓我瞧見他頸中央的凸起。

  這是個貨真價實的男子。

  謝陵一聽就皺起了眉頭,更不願多看一眼:「原是聽說明月樓最為風雅才帶你來的,竟也安排了這些烏七八糟的。」

  一曲方停,琵琶音止,不少客人追著紅衣人的衣袂離席而去,一閃神,我猛地扶著闌干起身:「陵哥,你看!」

  謝陵粗粗瞥了一眼,環住肩頭擋住我的視線,磨牙道:「明碼標價出來尋歡作樂,阿雪,你可千萬別學那些個浪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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