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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詩人竟然立了個三等功?捷足先登了。

  史迪說,我賣給他的,900塊錢,划算吧?

  我說,我怎麼越聽越糊塗了?這個功到底是誰立的?

  史迪說,本來這三等功非我莫屬,山東只是我的競爭對手而已。年終考核,我的射擊成績全連第一,他養的豬也是全連第一但不是全團第一,所以連長就把這功給我了。後來山東得知我決定退役,找我談了一個晚上,說他打算超期服役,要我看在新兵連的交情上,把這個三等功轉讓給他,這樣轉志願兵的把握就更大了一些。說著他就從口袋裡掏出1000塊錢塞進了我的口袋。你知道這錢是怎麼來的嗎?是他老父親把耕牛賣了寄來的,要他在軍隊鋪路子用的。當時差點兒被感動了。想想也是,退役之後三等功對我來說的確沒什麼大用。看在往日交情上,我從口袋掏出100塊錢扔給了他。完後我找到連長,說這個三等功我不要了,山東這幾年養豬挺辛苦的,我讓功。連長還針對此事開了個會議,號召全體老兵向我學習。怎麼樣,體面吧?

  我說,體面,太體面了。我想你一定會把這900塊錢捐給“希望工程”。

  史迪說,別逗了,這幾百塊錢人家“希望工程”也看不在眼裡,等以後掙多了再捐吧。我把這筆錢看作鼓勵,是軍隊對我價值的肯定。好兆頭,退役後我准賺大錢。

  我說,掙多少你才肯捐款?人家中學生還捐零花錢呢?

  史迪說,你怎麼老提“捐”字兒,仇富?劉健你怎麼成了個“小左派”,年紀輕輕思想僵化。看來我得提高警惕了,免得到時候又被你們把我辛辛苦苦掙來的家產拿去充公。不開玩笑了,說點兒正經的吧,火車馬上就要開了。

  我說,一眨眼三年就這麼過去了,服役三年,你覺得自己最大的收穫是什麼?

  史迪說,多著呢,從堅強、勇敢到穿著褲子睡覺等等吧。還好,沒學會脫褲子放屁。

  史迪話音剛落,清脆哨聲響起。列車開始排汽,滾滾白霧從車廂底部噴薄而出。

  車廂里的先驅們仿佛感到了巨大的不安,紛紛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軍樂隊停止了演奏,車站因為音樂的忽然消失,顯得寂靜起來。列車工作人員開始驅趕那些趴在車窗上與戰友抱頭痛哭的送行者了,男人們儘量克制著哽咽與抽泣沖向鋼鐵,然後又被彈回地面,在站台里響亮迴蕩。

  列車汽笛長鳴,呼嘯著,緩緩開動了。

  瞬間,我失落極了,感覺我的心好像被前進的列車揪起,揪走。

  史迪的腦袋還在車窗外面伸著,揮舞著雙手朝我高聲喊道:

  ——再見啦!親人解放軍!再見!

  第五部分接受審訊

  列車開始加速了,把我和站台甩在身後。

  我眼睜睜地看著視線里漸漸模糊的史迪,不停地說著“再見,退伍兵!再見了,老兵! ”

  實在壓抑不住失落情緒的時候,我嘶聲嚎叫,追趕著遠去的火車在鐵道上瘋狂奔跑。回到軍區,我立即往營部打電話詢問大強的消息。

  營部兄弟說大強不在,去“排雷隊”了。我問他們是否知道“排雷隊”的電話,營部兄弟說“排雷隊”在野外搭帳篷睡覺,哪有電話?我迫切需要知道大強的消息,卻苦於無法與他取得聯繫。

  幾天過後,我抱著試試看的心理把電話打到了團作訓股。

  萬萬沒想到,我從作訓股的勤務兵嘴裡得到了一個不幸的答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當場把電話打到我曾經工作過的宣傳股,裴幹事接了電話。關於大強,他的回答與作訓股恰恰相反。

  我渴望得知事情真相,卻又不敢讓自己知道得太多。所以,我不再探究兩種說法到底孰真孰假,因為對大強而言,以下兩種說法的任何一種都是他這輩子的完美結局。尊敬的讀者,請在你最願意相信的一種說法後面畫“√”、在最不願相信的說法後面畫“×”,或者把你認為大強應有的命運寫在“3”後面的空白處。

  1.南方邊境大排雷期間,“排雷隊”戰士陳大強玩忽職守,自作主張地到一處資料記載與邊民反映有出入的雷場玩耍,不幸觸發一顆防步兵地雷,當場身亡。□

  2.南方邊境大排雷期間,“排雷隊”戰士陳大強不顧雷場情況複雜,勇敢進入一處資料記載與邊民反映有出入的雷區作業,排除各式地雷28枚,受到上級有關部門表彰,榮立二等功一次。□

  3.

  如果不是劉健又惹出禍端的話,故事就可以到此結束了,幾個可愛的小伙子各有所終。

  劉健惹出禍端與白種女人有關——對大強生死不再關注的那天上午,他給白種女人打電話,告訴她斗笠帽到手了。此前,白種女人已給劉健打過好幾次電話詢問帽子,因為她準備在聖誕節到來之前回美國去。給白種女人打電話那天,劉健特別忙碌,無法與白種女人相約酒吧,約她到軍區門口見面圖個方便。

  半個小時過後,白種女人趕到軍區,門口站崗的哨兵攔住了她,讓她與大院保持距離。

  白種女人感到委屈,給劉健打電話,說,你的朋友很兇,連大門都不讓我靠近。

  白種女人的電話使劉健意識到自己犯了個致命的錯誤!後來他想反正錯誤已經發生了,如果不硬著頭皮把帽子拿給白種女人,到時候反而會更加有口難辯。劉健拿著帽子來到軍區門口,在哨兵的注視下把帽子交給白種女人,祝她聖誕快樂,並要她回美國之後用事實說話,傳播中國的巨大變化,可以不讚美不升華但不要歪曲和醜化。劉健與白種女人揮手告別,回到微機室,屁股還沒有把椅子暖熱,保衛部門的同志就奔了過來,把他帶到保衛處辦公室,審訊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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