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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昆等跟隨達開進了判事房,一個個憤憤不平,都說天王猜忌心太重,以私害公,如何能讓兩位愚蠢不堪的王兄掌理國事,達開嘆息道:“天朝不幸,竟發生了這樣痛心的事,我雖忠貞為國,而仍不蒙鑑諒,現在領悟到屈原為什麼要對國事絕望而投江自盡了,可是我非屈原,決不自殺,實在忍受不下去了,惟有一走了之。”

  玉昆勸道:“殿下,你一走,天朝就分裂了,再作最後一番努力吧,不要去睬那兩位王兄,把他們冷擱在一邊就是了。”

  這以後的一段日子,達開儘量不和仁發、仁達見面,所有須向天王取旨的奏章雖然並列了翼王、安王、福王的官銜,卻並不和他們商量,只蓋翼王六寸長三寸寬的金印,就送往宮中。這是例行公事,平時過不了兩天,天王看了之後,就會由掌璽官蓋上三寸六分見方的‘旨准印’,送回翼王府頒發,可是這一回只有奏章送入宮中,卻遲遲不見用印發回,玉昆等人都覺不妙,恐怕宮中又在醞釀進一步排斥翼王的舉動。達開心情憤懣,每日裡與眾參謀商議出走的事,宣嬌知道了,自告奮勇去見天王,天王知曉宣嬌必是為達開作說客,拒而不見。宣嬌回來見了達開,憤憤地罵道:“只知道古代多的是昏君,想不到我天朝也出了這麼個糊裡糊塗的昏君,眼看要把太平天國斷送了。”

  達開冷笑道:“二哥才不糊塗哩,他把自己的王位抓得緊得很,生怕別人來奪了去,國家的事倒是次一步了。”

  到了五月初九這一天,天王終於向翼王發動了一次導致最後決裂的狠狠一擊,他命‘典詔命官’將積壓的翼王奏章原封不動地送回翼王府,說是沒有安王、福王的大印,天王不能批閱准奏。玉昆接到這一大疊奏章,向遂謀、錦謙道:“無可挽回了,這是明明要逼翼王殿下出走。不能再勸阻了。”

  他們一同來見翼王,達開靜靜地聽了他們的訴說,異常冷靜地說道:“二哥逼我出走,分裂的責任在他不在我,全軍全民都會明白是他逼我走的。得人心者昌,失人心者亡,我為二哥痛惜,他受了小人包圍,怎麼竟昏聵到這個地步。既然如此,我不能再在朝中執政了,你們按照原來的出京計劃,趕快部署下去。為了顧全大局,只帶原來跟我進京的五千人出京,其餘在京兵馬依舊各守陣地,防禦妖軍乘機進攻。明天我們一起去南門(聚寶門,即今之中華門)外向將士宣講反清復漢的道理,後天也用這個名義出城,使天王他們不作防備,我們出城後就將人馬帶到城西,經過江寧鎮,當天就可以到達江邊的銅井鎮渡江去安慶。”

  這天,達開與眾人緊張忙碌地部署出京諸事,傍晚,他帶著一身憔悴,滿臉憂憤進了綠園內院,宣嬌迎著他,愛撫地打量著他的臉色,嘆口氣道:“決定離京了?”

  “你知道了?”

  “是的。不能再嘗試作一次挽回嗎?當面去和二哥開誠布公談一談,將國家民族大義和他說說清楚,在那幫村時,他給你作洗禮,現在你也可以弄一盆水向他兜頭澆下去,使他清醒清醒。”

  達開悽然道:“他是教主兼天王,豈不知國家民族為重,可是私心蒙蔽了他,他昏了,再說也是白費事。我的火氣已到了無法遏制的地步,到了宮中吵了起來,肯定會被他害了。不能和他見面,還是客客氣氣地出走,留個日後說話的餘地。”

  宣嬌只是搖頭嘆息,她捨不得達開出京,才相聚又分離,正不知何日才能相會。

  夜間,達開在燭燈下伏案執筆,宣嬌坐在桌旁陪他,說道:“你打算寫一道給二哥的告別奏章?”

  “不,和他沒有什麼可說的了,為了免得各地軍民猜疑,我要光明正大地將此番不得不出走的苦衷公諸於世,等我寫好了給你看。”

  達開提起筆來,還未寫下一字,已經淚水盈眶,他願為之奮鬥畢生的反清大業不幸中道崩裂,他所參與締造的太平天國不再是精誠團結而陷入支離破碎之中,他將被迫離開這座反清基地,這不是他所情願的啊。定都四年來,天京與他呼吸相共,他為之拼死苦戰,為之喜,為之憂,一旦捨棄,怎能不黯然神傷。當初金田起義時,怎會想到有這樣爭權內訌,分崩離析的境地呢?他一邊流淚,一邊寫下了一首哀怨求全的五言告示:

  去歲遭禍亂,狼狽趕回京。

  自謂此愚忠,定蒙聖鑒明。

  乃事有不然,詔旨降頻仍。

  重重生疑忌,一筆難盡陳。

  疑多將圖害,百喙難分清。

  惟是用奮勉,出師再表真。

  力酬上帝德,勉報主恩仁。

  精忠若金石,歷久見真誠。

  惟期妖滅盡,予志復歸林。

  為此行諄諭,遍告眾軍民。

  依然守本分,照舊建功名。

  或隨本主將,亦足標元勛。

  一統太平日,各邀天恩榮。

  寫完了,擱筆長嘆。宣嬌取來看了,也惻然感傷,說道:“七哥,我本不願你離京,可是二哥逼得你非走不可,你且先到安慶等待消息,究竟是生死盟友,也許還有轉圜的餘地。”

  達開搖了搖頭,忽見燭光爆裂,驚訝地站起身來說道:

  “宣妹,天已很晚了,你還沒有回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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