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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藩長嘆一聲說道:“感動的話,不能說,不能說啊!身為漢族,很容易被這些以民族大義為幌子煽惑人心的話所打動,可見髮匪營中有人,知道利用民族仇恨來舉兵謀反。可畏,可畏!我家所受皇恩深重,自然不會聽信草澤匪徒的盅惑之言,別的士紳之家就難說了。特別是科舉落第或是仕途不得意的人家,只要髮匪打了幾次大勝仗,占了許多城池,難免沒有人改換門庭,投靠他們。或為他們出謀獻策,或為他們領兵打仗,朝廷就更加危險了。北宋時代,遼金兩國所以突然崛起,固然武功強盛,而重用了許多很有才幹卻不得意的漢人,有著莫大的關係。髮匪這一篇檄文。是離間滿漢關係很厲害的一著棋啊。”

  國荃笑道:“大哥莫急,且再看了下面兩篇文書再說。”

  國藩看那第二篇是《救世安民諭》、第三篇是《救中國人民諭》,都是由太平天國“左輔正軍師東王楊、右弼又正軍師西王蕭”聯銜發布的,讀了之後,不覺拍案大喜道:“朝廷有救了!”

  國葆故意問道:“何以見得?”

  “你們看!這下面兩篇文字,滿紙上帝耶穌,什麼‘上帝降凡主張’,什麼‘天兄耶穌降凡拯救’,什麼‘天王奉天誅妖’,什麼‘速即反戈替天誅妖’,荒唐,荒唐!我們中國士大夫能信這個嗎?他們那個所謂‘拜上帝會’哄騙窮山僻村的無知愚民,居然裹挾了一些人到處流竄。以為也能使通都大邑的士紳跟他們作亂,那就大錯特錯了。中國士大夫歷來信奉儒家思想,與洋教格格不入,髮匪以上帝耶穌來誘說,適得其反。看了《奉天討胡檄》,也許還能觸動極少數人的民族情緒,可是一旦看了他們搬弄上帝耶穌的文書,就會嗤之以鼻,斷定他們不能成大事。而且這兩篇東西一概鄙俚粗俗,文字不通,滿紙‘斬妖’、‘誅妖’,令人生厭。可見他們不過是一群愚昧小民,其中或有一二落第書生。鄉村冬烘塾師,一輩子不曾讀通詩書,才胡謅出這樣的文字來,貽天下人笑話。這一來,愚兄放心了,髮匪縱然乘朝廷措手不及,得逞於一時,只要全國士紳擁戴朝廷,明白事理的鄉民也不跟他們走,他們註定是要失敗的。”

  國荃道:“大哥的話一針見血,髮匪鼓吹洋教,又聽說批斥孔孟之道,妄稱孔聖人為孔某,並且禁止夫妻同居,又不許有私家財產。這些倒行逆施的事,不但使士紳之家望而遠避,就是平民百姓,只要有一口飯吃,也斷不肯去投靠他們。這些長毛實在太愚蠢了,他們怎麼不學學明太祖朱元璋推翻元朝統治時,廣延天下英才的高明手法。”

  國藩惱道:“九弟,你怎麼替髮匪惋惜起來了。”

  國荃笑道:“哪裡,兄弟只是罵他們愚蠢罷了,不過他們雖然不能成事,卻給官紳百姓帶來極大的災難,這個局面不能讓它長此下去。大哥既然憂國憂民,何不以在籍侍郎登高一呼,舉辦全省團練,保境安民,以與髮匪抗衡?江岷樵(江忠源)不過區區一舉人,以團練從軍,他帶的楚勇已經成為一支勁軍,譽滿湘中。岷樵也從候補知縣連升數級,保舉了四品道員,前程未可限量。大哥若是練成一支湘軍,為朝廷平定髮匪,不但鄉里感德,為萬民造福,皇上也會格外褒賞,封公封侯都在遲早間罷了。”

  國葆也道:“大哥出山吧,帶小弟們救鄉里,打長毛,大小也搏個前程。”

  國藩撫摸濃黑的鬍鬚,緩緩搖首道:

  “不,大哥一生倡導理學,一言一行都得合乎禮教,守孝二十七個月是不能少的,你們不要來慫恿我。何況我為在籍侍郎,非羅羅山(羅澤南)輩可比。我若出山,必須皇上明旨敦促,給我以舉辦全省團練的全權,可以專摺奏事,才不致為地方掣肘,現在還不到時候。”

  兄弟之間閒談,說過也就算了。不料到了十二月十三日,果然接到湖南巡撫張亮基轉來的軍機處廷寄上諭,命在籍侍郎曾國藩“幫同辦理本省團練鄉民、搜查土匪諸事務”,通稱“團練大臣”、國藩仍想在家終制,以友人郭嵩燾及諸弟的敦勸,終於毅然出山,去長沙訓練湘軍,擔負了挽救清室於危亡的重任,從此成為太平軍的死敵。

  第二十章 千里東征,石達開揚威華夏

  清朝咸豐三年,亦是太平天國癸好(即癸丑)三年,公元一八五三年正月初二日,數九寒天,朔風凜冽,太平天國水陸大軍十萬,攜帶家屬亦有數萬人,號稱五十萬,自武昌陸續出發東征。戰船五六千艘,每船配有管長一名,聖兵六名,牌尾三名,總計水兵十名。旌旗飄飄,鑼鼓鏘鏘,震盪得山谷轟鳴,江水沸揚,舳艫相接,漫天蔽江,猶如神龍見首不見尾,何等威武,何等雄壯!

  水師中間一艘高大的樓船上,飄揚著前軍主帥“真天命太平天國左軍主將翼王石”黃綢大旗,樓面甲板上放了兩張高背大椅,江上狂風呼嘯,寒氣逼人,椅上披了虎皮褥子,王府侍衛數人佩刀環衛,中間坐著裘袍風帽一身通黃的翼王石達開和身披織金緞百子圖“一扣鍾”灰鼠皮斗篷的王妃春娥,她的身後站了兩名侍女伺候。春娥在武昌攻城戰時養下了第二個孩子,因為太平軍連戰連捷,取名“勝科”,已經滿月了。王室之家,今非昔比,雖然春娥奶汁充足,仍然雇用了奶媽,把孩子交給了奶媽哺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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