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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達開嘆道:“她還是想不開,自從婚後,她總是避開我。有時遇上了,知道她在悄悄注視我,我想上去和他交談,她卻又避開了,大概還是在恨我吧。”

  次日一早,雲山座船插到最前頭去,船頭上黃三角旗隨風飄拂,便於將士辨認,果真帶了林鳳祥、李開芳兩軍充作前鋒軍去了。達開改與朝貴殿後,他們方在興安東北界首鎮與清軍的追兵交上火的時候,雲山座船已經到了全州城外的江面,全州守軍七拼八湊不過七八百人,州官不敢惹動太平軍,吩咐四門緊閉,不許施放槍炮。但望太平軍擦城而過,保全城池。卻不料一名炮手,見江中一艘座船上插了一面黃旗,知道必是太平軍中王爺,頓時起了貪功之心,貿然放了一炮,巧巧地中了雲山的座艙。那時的土炮又叫劈山炮,前膛裝上火藥,再灌進無數葡萄似的鐵彈丸,炮彈落地,不能攻堅破城,那霰彈炸了開來,殺傷力卻很強。雲山身中三四處彈丸,渾身是血,頓時人事不知。在陸上行進的頭隊先鋒林鳳祥見城上妖兵居然開炮挑釁,傷了南王,那還得了:立刻命船中人員上了東岸躲避,南王也被抬上東岸茅舍中搶救。鳳祥一面差人稟報後邊船上的東王,一邊在城外架起大炮轟城,全州之戰就這麼意外地發生了。天王和東王立誓非踏平全州城決不收兵,達開擊退追兵,趕到全州,探視雲山。雲山雖已敷上傷藥,究竟血流太多傷勢太重,面色慘白,精神萎頓,吃力地向達開道:“求仁得仁,死於疆場,正是我所求的。你去和東王說,不要為我之故,頓兵全州城下,誤了進兵長沙的戰機,就講是我南王的囑咐,趕快向北進兵!”

  達開涕泣哀傷,別了南王,來見天王和東王,勸說他們聽從南王的意見,忍小恨而顧大局,迅速收兵北上,東王哪裡肯聽。全州是廣西門戶,城大而堅,易守難攻,太平軍用雲梯攻城,城上用燒滾的桐油拌粥,往下澆潑在攻城將士身上,攻防兩方死傷都很慘重。太平軍最後在西門外挖地道,炸毀西城城牆,才將全州攻下,已經耗費了十一天。這十一天中戰爭形勢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湖南舉人江忠源最早在家鄉新寧縣辦理團練,鎮壓天地會,有了一點名聲,因此調往廣面軍前效力,助守桂林有功,被保舉為候補知府。太平軍從桂林撤兵,向榮託病不理軍事,他的部將總兵和春等人一路尾追“恭送”太平軍北上,江忠源是最後一支無足輕重的追兵。到了全州城下,他趁太平軍全力攻城,悄悄帶領所部一千二百名楚勇(當時團練參軍的民兵稱為“勇”,湖南於戰國時代為楚地,所以江忠源的老湘軍初創時稱為楚勇。)繞到全州東北十里處湘江上蓑衣渡東北狹窄的水塘灣布下了埋伏,專等太平軍鑽入圈套。他的家鄉新寧縣緊鄰全州,江忠源此舉,一來防衛家鄉免遭進攻,二來想突出奇兵,得一頭功。偏是碰上了不懂軍事的楊秀清,“遂使豎子成名”。

  全州撤圍後,秀清改以朝貴為前鋒,他們兩人仍然相信上一回的探報,以為湘江暢通無阻,連探路和肅清水面障礙的先鋒船隊都不派,二三百號舟船一擁而入湘江,行不多遠,便到了蓑衣渡口。那裡江面遼闊,不見動靜,轉入三里外的水塘灣後,忽見江面陡然收窄,江中釘了許多木樁,歪歪斜斜橫亘了無數粗大的樹木,完全堵塞了航道。太平軍先頭將士正在詫異,西岸密林中炮聲忽起,一發發炮彈擊中江心兵船,太平軍將士家屬死傷累累,江上秩序大亂。朝貴急忙下令將兵船連成浮橋,在西岸架炮轟擊清軍伏兵,一面派人除去水中樹木。然而清軍居高臨下,占據了優勢,槍炮連發,怎容得太平軍從容清理航道。幸虧達開率領的後軍從陸上趕來增援,擊退近岸的清軍。鏖戰兩晝夜之後,東王只得下令全軍棄舟上了東岸,改從陸路進兵,所有船舶一概焚毀,糧食輜重全部丟棄。死傷將士家屬在千人以上,是太平軍軍興以來,損失最為慘重的一次戰役。湘江東岸本來是由清軍總兵和春檄令叛賊張國梁(張嘉祥)前往堵截的,也許是張國梁不敢抵擋太平軍主力,遲遲不曾合圍,給太平軍留下了一條退路。

  南王馮雲山隨船養傷,也一齊中了埋伏。他的傷口化膿,日益惡化,湘江西岸清軍的炮轟。將他從高燒迷糊中驚醒過來。他猛躍下床,踉蹌著踏上船頭,揮臂高聲大呼:“中了妖兵埋伏了,快快還炮,快快還炮!”

  話未說完,一發炮彈落到船側江心中,船身晃蕩了一下,雲山猛地跌倒在地,後腦狠狠地撞擊在甲板上,親兵急忙扶他起來,已是嘴角流血,聲息全無。

  達開趕到東岸松林中,那裡密密松柏翠葉相交,拱衛著太平天國的一位巨人,一位偉大的完人,靜靜躺在厚厚的落葉層上。他依然怒目圓睜,鬥志昂強,好似在喊:“快快還炮,快快還炮!”

  達開屈膝跪下為他合上了眼,涕泣道:“三哥,你安息吧,小弟一定繼承你的遺志,奮鬥不息!”

  第十七章 西王殉國,長沙城宣嬌復仇

  太平軍禍不單行,才失了創教者和擎天柱南王馮雲山,又在七月甘九日於長沙攻城戰中,失去了猛將蕭朝貴,相距不過四個多月。

  太平軍於蓑衣渡焚舟登陸後,翻山越嶺,奔襲一百里外瀟水與湘江匯合處的永州府城零陵縣,若是得了零陵城,仍然可以取水路順湘江而下長沙。可是太平軍在全州和蓑衣渡兩地耽誤了十多天,清軍已經做好了防禦準備。湖南提督鮑起豹率軍駐紮永州,這倒也不在乎,一旦太平軍撲進城去,說不定會把他們嚇跑。無奈欲攻府城,須先越過城南的瀟水,此時瀟水泛濫,浮橋難搭,太平軍幾次進攻,都近不得城,清軍總兵和春又已從南邊追趕過來,太平軍只得撤軍南下道州,然後又輾轉四百里,於七月初三日攻占湘東南重鎮郴州。郴州是個大地方,水路由郴水向西北入耒水可達湘江,陸路則北上安仁、攸縣、醴陵,可由東路抄襲長沙側背。太平軍曾在道州逗留了兩個月,一面整休補充給養,一面擴軍,湖南天地會也紛紛舉兵響應,將士和家屬都以為在郴州亦將停留較長時期。洪宣嬌做了西王妃之後,東王不讓她再帶領女兵,而經過無數次的突圍轉移,女兵也犧牲了不少。永安突圍之後,女兵隊就無形解散了。宣嬌住進了郴州臨時西王府,想來又將在這座大屋子裡閒上兩個月,實在無聊,她命侍女取出腰刀來。多時未用,腰刀已經鏽跡斑斑了,她細細的擦磨去了鏽斑,用油布抹拭了一遍,揩乾了,就勢舞了一會,長嘆一聲,不禁回憶起和石達開並馬出那幫村,在白沙墟豎旗起義時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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