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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掘月球上那個黑色方碑,第谷磁異常源一號的時候,不過寥寥數人。

  在“發現號”那次多災多難的木星飛行以後,世人才知道,早在四百萬年以前,一種智慧生命就已經探訪過太陽系,並且留下了名片。人們得到的是一個盼望了幾十年,不太意外的啟示。一切都發生在人類史前。

  “發現號”上一連串神秘的事件,無非是機械故障而已。第谷磁異常源一號對哲學的衝擊卻是深遠的。儘管如此,宇宙中,人類還是形單影隻。

  現在一切都改變了。一擲之外的時空里,一種可移星換斗,不可思議的智慧生命,將一個一千倍於地球的行星摧毀了。

  更為可怖的是那內在的人性。就在曜星誕生以前,從尚且完好的木衛附近傳來這樣的訊息:諸世界皆歸汝所有,除歐羅巴不得涉足那奪目的新星帶給人類的,既有希望,也有恐懼。

  除了它被太陽遮蔽的幾個月,黑夜消失了。

  恐懼——因為那萬能的擁有者,本不可能有這樣原始的情感。

  希望——它徹底改寫了人類社會的政治進程。

  老話總是說,除非有來自太空的威脅,人類不會聯合起來。曜星是否構成一個威脅,人們不知道;但顯然是一次挑戰。這就足夠了。

  從巴斯德城,海伍德·弗洛伊德注視著全部變遷,好像他是一個來自異域的觀察員。

  本來,病癒後他是不打算留在太空的。這個漫長的恢復過程讓他的醫生們火冒三丈卻也無可奈何。

  回想過去幾年的平靜,弗洛伊德很明白為什麼他的骨骼拒絕癒合——他原本就不打算返回地球:那個懸在天上藍白相間的大球,已經與他沒有牽掛。

  很多時候,他懂得昌德拉博士為什麼失去了生活的意志。  他沒能和第一位妻子一同飛往歐洲,純屬偶然。瑪麗安死了。關於她的記憶,關於她的生活,仿佛是陌生人的故事。兩個女兒自然都已成家,卻更像是和藹可親的路人。

  失去卡洛琳,完全是他自己的錯。雖然他也無可選擇。

  一件她永遠也不能理解的事,也是他自己也未必能夠明白的,為什麼,他要離開家園,自我放逐到陽光不能及的陰冷深空。他理解,甚至在航行期間就知道,卡洛琳是不會等他的。他只是無奈地希望克里斯能夠原諒他。

  這一絲溫情也沒有到來,兒子失去父親太久了。弗洛伊德回來的時候,克里斯已經找到了另一個父親,卡洛琳的伴侶。

  雖然離別是徹底的,弗洛伊德永遠也不能忘懷。他還是挺過來了,以某種形式。他四處流浪。

  當那漫長的療養結束以後,他終於回到地球。然而一系列的過敏症狀——包括罕見疑難病,比如骨質疏鬆——迫使他立刻被送迴繞地軌道。

  他就留了下來,除了偶爾到月球旅行,徹底地適應了慢慢旋轉的太空醫院裡零到六分之一重力。

  他沒有隱居——從來沒有。甚至在療養期間,他的生活也是由回憶錄,沒完沒了的聽證會加新聞採訪塞滿的。一個受傷的人用這樣自得其樂的生活得到安慰。

  第一個十年,2020-2030年,不留痕跡地飛快逝去。當然,一樣有危機,醜聞,犯罪,以及災難——著名的加利福尼亞大地震。弗洛伊德在太空注視著那無邊的恐怖。在天氣好的時候,用最大解析度,他們本可以看出每個行人。但是這樣的千里眼,也沒能讓他們注意到從燃燒的城市裡逃難的人群。地面的現場報導揭示了地獄的真正景象。

  這十年裡的政治變遷,很久以後才顯現出來。地緣政治的演變,和地理板塊的運動,仿佛正好相反,就像時間在反演一樣。

  起初,地球上只有一個泛大陸,億萬年間,它分裂了。人類也被分離成無數的部落和民族。

  現在,隨著古老的語言和文化差異逐漸模糊,它又重新融合起來。這一進程很早就開始了,那是噴氣時代帶動了環球旅遊。只不過曜星將其加快了。

  幾乎同時——當然不全是偶然——發生了衛星和光纖為標誌的通訊革命。

  在2000年十二月三十一日,長途電話費取消了。

  在無數嘈雜聲中,人類作為一個大家庭,走進了新的千年。和尋常人家一樣,這個家庭也不總是祥和的,不過那些爭執不再威脅這個行星的生存。

  第二次——也是最後一次——核戰爭並沒有使用比前一次更多的炸彈:只有兩顆。雖然當量更大了,傷亡卻小得多,因為都投放在人煙稀少的油田。

  三巨頭:中國,美國和蘇聯以非凡的智慧和速度封鎖了戰區,直到所有倖存的戰鬥人員恢復理智。

  這十年裡,大國間的戰爭是不可想像的,就如上個世紀美國和加拿大沒法打仗一樣。並非人類有了了不起的進步或者其他因素,除了,人總是求生而不是求死。很多和平機制並不是特意設立的,但是政客們總是在出事以後才發現,那些機制運轉良好……沒有任何政治家或者理想主義者發明了“和平人質”運動。這個名字得於巧合:人們發現,任何時刻,總有幾十萬俄國人在美國遊玩,而五十萬美國人常住在蘇聯。他們和其他普通人一樣,在業餘時間對著堵塞的下水道大發牢騷。也許更重要的是,兩方面都有很高比例的特殊身份人士——出身豪門望族,或政府權貴的公子和千金。即便有人希望戰爭,策劃一次大規模戰爭行動實際上也不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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