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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米亞背對著太陽,在他面前動了動,漆黑的捲髮閃耀著日食周
圍的光環。“不。如果我們在這裡浪費時間,天黑前就回不去了。”
“那你走吧,”詩人厲聲說道,對自己說出的話驚訝不已。“我累
了。我要去查看一下會眾廳背後的倉庫。也許我還會想起一些朝聖者
永遠找不到的儲藏地點。”
他看見這個女人身體繃直,正在考慮要不要把他拉起來,拖回沙
丘。他們距丘陵地帶還有大約三分之一的路程,到了那裡就是遙往要
塞的漫長的階梯。她的肌肉鬆弛下來。“馬丁,”她說,“其他人還指
望著我們。請別把這事弄糟了。”
他笑著,背靠上倒塌的支柱。“去你媽的,”他說,“我累了。你
也知道,不管怎樣,百分之九十五的東西都會由你搬回去。我老了,
三八。比你想像的都還老。咱們停下來休息一會兒。也許我還可以找
到點吃的。說不定還可以寫點東西。”
拉米亞在他身邊蹲下,碰碰背包。“你背的就是這個。你的詩稿。
《詩篇》。”
“當然。”他說。
“你還是覺得接近伯勞就可以完成它?”
塞利納斯聳聳肩,感覺到熱量和眩暈正圍繞著他飛舞。“那東西是
個他媽的殺手,一個在地獄裡用金屬片鑄就的格倫德爾,”他說,“但
它是我的繆斯。”
拉米亞嘆了口氣,眯眼看著已然朝山脈下墜的太陽,然後看回他
們的來時路。“回去吧,”她輕輕地說,“回山谷。”她猶豫了一會兒,
“我和你一起回去,然後再回來。”
塞利納斯咧開乾裂的嘴唇,笑了。“回去做什麼?去陪那三個老家
伙玩克利比奇①,直等到咱們的小可愛過來抓住咱們大啃大嚼?不用
了,謝謝,我還不如在這兒休息一陣子,寫點東西。你走吧,女人。
你能背動的東西,強過三個詩人背的哩。”他費勁地取下空背包和水
壺,把它們遞給她。
拉米亞一把抓住纏在一起的肩帶,她的拳頭就像鐵錘一樣,又短
又堅實。“你確定要這麼做?我們可以慢慢走。”
他掙扎著站起來,被她的憐憫與屈尊俯就搞得怒火中燒,登時來
了精神。“去你媽的,趕緊給我滾蛋,你這盧瑟斯人。我再提醒你,朝
聖的目的就是要到這裡來跟伯勞打招呼。你的朋友霍伊特就沒忘記。
卡薩德也明白遊戲規則。他媽的伯勞可能正在嚼他那笨透了的當兵的
骨頭。就算我們留下的那三個人再犯不著吃飯喝水,我也毫不驚訝。
你走吧。他媽的趕緊滾。我才懶得和你同路。”
布勞恩·拉米亞仍舊蹲了一會兒,仰頭望著他在那晃來晃去。最
後終於站起身,叩了一下他的肩膀,背起背包和水壺,疾步轉身離開,
①一種紙牌玩法。
步伐輕快得連年輕時的他都趕不上。“幾小時後我就回這來,”她大喊
道,沒有回頭看他,“在城市邊緣呆著。我們一起回墓群。”
馬丁·塞利納斯一言不發地望著她越變越小,最後消失在西南方
崎嶇的地面上。山脈在熱氣中閃著微光。他低下頭,看見她留給他的
水壺正擺在地上。他吐了口唾沫,拿上水壺,走進廢城等待的影子中。
他們一起吃著最後的兩包壓縮食物,權作午餐,杜雷幾乎快虛脫了。
索爾和領事把他抬到獅身人面像寬闊台階上的陰涼地。牧師的臉和他的
頭髮一樣蒼白。
索爾拿起一瓶水,舉到他嘴邊,牧師試圖想笑。“你們全都接受了
我復活的事實,沒有任何困難。”他說著,用手指擦擦嘴角。
領事靠向身後獅身人面像的石頭。“我看過霍伊特身上的十字形。
就跟你現在帶著的一模一樣。”
“我也相信他的故事……關於你的故事。”索爾說。他把水遞給領事。
杜雷摸摸額頭。“我一直在聽通信志磁碟。那些故事,包括我的,
都……難以置信。”
“你懷疑這些故事有的不真實?”領事問。
“沒有。但要把它們一五一十地弄清楚,卻是一項挑戰。找到其中
的共同要件……互相關聯的線索。”
索爾把瑞秋舉到胸前,一手托著她的後腦勺,輕輕搖晃著她。“它
們一定得有聯繫嗎?除了各自和伯勞的聯繫?”
“唔,是的,”杜雷說。他的臉上恢復了一點光彩。“這趟朝聖之
旅不是偶然。也不是出於你們的選擇。”
“這趟朝聖參與者人選的定奪,是由各個不同機構遴選得出的結
果,”領事說,“人工智慧顧問理事會、霸主議院,甚至伯勞教會。”
杜雷搖搖頭。“你說得沒錯,但在這些選擇背後,有一個共同的智